宣室庭間。
高誠端坐院中湖畔前,一張奇異的胡凳,墊在下麵。手持一杆精致竹竿,前懸腸線,下墜銀鉤,掛之餌食。
胡凳前,更是一副正好好處的鐵製架子,深插軟土中。
將魚竿放到特製的魚竿架上後,便回頭看向身後端坐的一人。
“蔡公,糾風署的事如何,成效應該不錯吧!”
“自是不錯,短短十日,長安縣處罰官吏百餘人。藍田大營處罰軍吏、將士達一千八百餘人。軍中還好,諸將士最多不過有些傲氣,隨便訓斥訓斥即可,無礙大局。但是,各梳理長安諸官署,隻處理二十餘人,未免有些輕了,連殺雞駭猴之效都達不到啊!”
蔡邕說完,捋著下巴處斑白的胡須,連連歎息。
高誠亦是點頭,處理二十多個司衙掾屬,確實算不上什麼大事。更何況,僅是處罰,最嚴重的也不過去職而已,刀頭不曾見血,上哪駭猴去!
“蔡公,貪官汙吏,自古有之。忠孝禮義,雖能教化於人,可終究帶不來實際利益。想做官的人,哪一個不是抱著借著朝廷的權力,來為自己謀利,無外如是。”
“可那也得時不時殺一殺,震懾人心啊。不然,長久下去,蛀蟲叢生,莫提定鼎天下,便是這四塞之關中,亦不能保得周全。須知,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蔡邕皺了下眉頭,怎麼王上的口氣,有些放任彼等的意思,於是當即勸言說道。
聞言,高誠抬手一笑,言道:“蔡邕多慮了,孤前言已明,謀官者皆為謀利也。從底層小吏,到郡縣明庭,再到三公九卿,皆是如此。便是孤,亦是如此。然,孤戴王冠,需承其重。彼等上秉君意,下治萬民,其重亦不輕也。”
“貪腐,圖錢帛、私利,皆小事爾,不足一提。大周每歲稅入六萬萬錢,養的起這萬餘官吏。貪可以,但得做事。如果治一地、一縣、一郡乃至一國有方,就是貪個幾十萬、幾百萬錢又能如何?孤給的起!”
“可若是事都不做好,還想要多撈點,那孤可就不樂意。幹的好了,撈到手的錢,孤大不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隻要能幫孤治理地方,錢帛、名利皆不過是孤一句話的事。孤需要的百姓安樂,國力日盛。”
高誠的一番話,顯然帶著後世諸多的理念,與眼下的世道,有些不合,又有些合理。
用人之道,千變萬化。
作了十幾年的人君,高誠也不敢說能把每個人都用對地方,更不敢說讓每個人都才盡其用。但隻要有用就可以,錢帛、名祿,都算不得什麼。
畢竟,當這個王,自己也是在圖謀名利,也是屬於廣義的貪腐之中。
不圖享受,不圖名聲,不圖家族顯赫,不圖一統天下,不圖留名青史的話,自己何必活得這麼累?
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或者尋個山坳,隱姓埋名度過一生,豈不是要少去諸多煩惱?
自己圖的就是這些,名和利!
不得不說,高誠的一番話,對於蔡邕的衝擊,也很大。
老人家不由搖搖頭苦笑,長歎一聲:“唉,聞陛下所言,老夫才恍然大悟,邕又何嚐不是如此?一圖名聲日盛,二圖留名青史,亦是謀利之輩啊!”
“蔡公,怎地自擾?孤方才已有所言,圖錢帛名利,無可厚非,人之常情。但要能辦事,辦好事!一句話,貪,可以!但,腐,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