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月的烏雲散開,清冷的月色傾瀉下來,在他墨色的錦袍上流動。
“殿下?”卿如晤吃了一驚,猛地從他的懷中跳到地上,“您怎麼來了?”
長孫曌還未回答,卿如晤叫一聲“懷璧”,扭頭就要跑回去,豈料走得太急,踩了拖曳在地的宮裝。
周遭景物一轉,她又落到了他的懷裏。
“懷璧沒事。”
長孫曌看著她,垂落的發絲有幾縷落在她的臉上,鬼使神差地,他伸手輕輕拂開。
他的手就像一個鐵烙,將卿如晤的臉燙得通紅。
不,不能沉淪。
卿如晤在心底告誡自己千萬遍,終於將他輕輕推開。
後退一步,卿如晤認真的行了個禮:“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她的語氣很客氣,客氣到可以在兩人之間豎起圍牆壁壘。
長孫曌將抬起的手放下,指尖仍殘留著她臉頰的餘溫,在這寒風凜冽的夜裏,那點點溫度很快便消失,再也感受不到。
長孫曌輕輕摩擦著手指,心徒然一空。
望著近在咫尺的卿如晤,他把青楓所說的秘笈都拋到腦後。
猛地上前,長孫曌雙手抓住卿如晤的肩,緊緊地盯著她,雙眸熾熱如火:“如晤,我再問你一遍,也僅此一遍!”
長孫曌一字一句地道:“你願不願意嫁給我?隻要你應我,我賭上我娘的名譽,我保證今生絕不負你!隻要你點頭應我!”
卿如晤抬起頭,看向他失了態的雙眸。
她,不能應他。
他是大秦的儲君,天下人對他的要求,比所有人嚴苛太多。
長孫泓大殿上猝不及防的求娶,無異於昭告天下。
如果此時她點了頭,便會坐實他搶娶弟媳的惡名,他會招萬人唾棄,也會讓他的人生蒙上汙點。
前世她已經欠他太多,今生她決不允許自己犯錯。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卿如晤伸出手,一點點將長孫曌放在她肩上的手掰開,然後抬頭望進他的眼裏:“太子殿下,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請你不要再讓我為難。”
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微微顫抖,可是月光實在涼薄,讓他無法看清。
長孫曌深吸一口氣,後退兩步:“我明白了!卿小姐,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卿如晤死死咬住下唇,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縮成一個小圓點。
淚水這才在她的眼眶裏閃爍,卻是打轉了許久,都沒有落下來。
“把手伸出來!”長孫曌的聲音徒然響在頭頂。
卿如晤嚇了一跳,內心禁不住湧起一陣失而複得的狂喜。方才壓在心底的那塊巨石,隨著他的到來碎成齏粉。
她整個人竟飄飄然起來。
“什麼?”卿如晤抬頭看著長孫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在月光下清亮一片。
“把手伸出來。”長孫曌說了一句,然後深深地看著她。
見卿如晤不為所動,長孫曌一把抓過卿如晤的右手,又從她寬大的袖子上撕下一塊布條,然後幫她把右臂上的傷口包紮好。
“現在不能上藥,否則會引人懷疑,忍著點,不一會兒卿彧就會找過來。”
長孫曌說著,將布條綁成一個結。
他何曾伺候過別人,少不得毛手毛腳的,卿如晤吃痛,忍不住哼了出來。
聽到哼聲,他俊朗的眉頭皺起,嘴動了動,卻是什麼都沒說。
他神色平靜,仿佛從來沒有失態過,而方才燃起的炙熱,都被埋進他深沉的眸底,任何人無法窺探到。
“殿下,刺客是你的人?”
卿如晤看著他,終於將疑惑問出口。
“是。”他淡淡地答了一個字,便沒有了下文。
此刻,他又是那個沉默寡言、克製內斂的太子。
短暫的靜默,讓卿如晤心底湧起一陣難言的尷尬。與其說是尷尬,不如說是失落。
“我吩咐過他們,不要傷到人,沒想到他們失手了,對不起。”長孫曌開口打破沉默,語氣淡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