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展眉。”
“以後,你叫展眉。”
“展眉?”
女孩醒了,溪水潺潺流過,夕陽斜在山間。
“餓了吧?”
女孩抬頭看去,男人下巴上有稀疏的胡茬,她伸手去摸了摸,有些紮手。
“去洗把臉?”
女孩眨巴著眼睛,不知道些什麼。
男人將女孩放下來,她輕輕跺跺腳,活動了一下腳踝,順著土坡往溪邊走去。
男人甩甩胳膊,緩步跟在後麵。
女孩停在了水邊,低頭看著自己。
一陣漣漪蕩過,男人遞過來一方濕濕的手帕,“用力搓搓,花貓似的。”
那笑容像極了爹爹。
他背著餘暉,身上無比光明。
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淚水肆意流下,在花臉上又添新痕。
“我叫吳省身,字勉。”男人過來,仰臉看著女孩,“你爹爹你娘的仇,還有你的仇。我吳省身給你們報了。”
“真的嗎?”女孩一臉的驚訝。
男人點點頭,“不然我們為什麼會到這裏。”
“嗯,我相信你。”女孩點點頭,很認真的。
她臉上金燦燦的,像極了他的女兒。
“來,洗把臉,把花臉洗幹淨了。”男人微笑,捧起來水往女孩臉上潑著。
“唔…”女孩伸出手,“我自己來。”捧起清水用力地洗著。
看到這一幕,男人差點流下淚來,若是女兒還在,也是這般大了。
用力擰幹了手帕,給女孩擦幹臉上的水珠,露出一張紅撲撲的臉來。
“你叫吳省身字勉?”女孩看著男人的臉,聲問道。
“是啊。”
“為什麼你的名字是五個字?”女孩好奇地問道。
畢竟還是三四歲的孩子,當知道大仇得報的時候,還是恢複了孩子的心性。
“因為我是大人。”男人略一沉吟,繼而笑著道。
“大人就能起五個字的名字了嗎?”女孩瞪大了眼睛,更好奇了。
男人點頭,“等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我也給你起五個字的名字,好嗎?”
“嗯,好。”女孩點頭,“長到吳省身字勉這麼大,要好多好多年吧?”
“不會的,很快,很快你就長大了。”男人笑了起來,眼睛眯著不知道有多開心。
“那好,等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要給我起五個字的名字哦。”女孩再次確認。
“好。”男人很認真的點頭,就像多年前在水邊,那個女孩問他時一樣。
“我叫囡囡。”女孩道。
“囡囡,”男人輕輕道,“你姓什麼?”
“爹爹姓君。”
男人一愣,姓君,是她的後人。
“囡囡,”男人輕輕道,“囡囡這個名字是乳名,你爹爹還沒有正式給你起名字呢。”
女孩有些茫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喜歡你給我的名字。”
男人麵露喜色,“你喜歡?真…真的喜歡嗎?”
“嗯。”女孩用力點點頭,“我以後就叫君展眉。”
“可我還是想叫你囡囡,沒有什麼比這個乳名更好。”男人揉了揉她的頭發。
兩人笑著,像一個孩子。
“走,”男人一把抱起囡囡,指著遠方的南陽城牆,“在日落前我們到那裏好不好?”
“我餓。”囡囡聲道,肚子不爭氣地響了起來。
“馬上就到,到城裏我們就能吃飯了。”男人爽朗地笑了,一步邁出,兩人消失不見。
溪水東流,人向南。
夜深了,男人給囡囡掖了掖被角。
囡囡今吃了一大碗嬌耳。
囡囡今喝了一大碗羊湯。
囡囡現在睡得很香。
男人輕輕閂上房門,緩緩推開窗戶,縮身鑽了出去。
現在客棧走廊中,男人笑了笑,上一次這麼躡手躡腳,還是幾年前了。
踮著腳下了樓梯,客棧掌櫃的還沒歇息,衝著男人嫵媚一笑,輕啟朱唇笑道:“客官這麼晚了要去哪兒?”
男人點頭示意,抬腿往外走,並沒有多什麼。
身後女掌櫃提高了音量,“別去幹什麼殺人放火的事吧?萬一牽扯到了我這店,可不太好。”
男人停步,“南陽城晚上熱鬧,去轉轉。”
女掌櫃嗤笑一聲,打著算盤子兒,低頭道:“不帶著妮兒?”
“妮兒睡了。”男人回道。
“妮兒睡了你不看著,萬一跑丟了怎麼辦?”女掌櫃輕輕著。
男人輕笑,“有掌櫃的看著,放心。”
女掌櫃白了他一眼,不過他站在門口背對著她,並沒有看到。
“那可不一定,”她眼角細紋中帶著笑意,“我家妮兒都滿院裏跑著可歡哩!一不留神就跑到大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