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 / 3)

琉黛似笑非笑的看著獨坐一隅的柳宓兒,有些迷惑,看她現在一副灑脫的樣子,當年在宮中拈酸吃醋的模樣恍惚而過,不辨真假。許是覺得就這樣坐著無趣,忽而想起外麵等著的一大群人,柳宓兒施施然起身,將那門打開,冷哼一聲:“人呢?”那廂望之與子璃早已等不及了,見得她蒼白的麵孔,心下一驚,疑是不好,卻見柳宓兒將那雙手一架,向裏怒了努嘴道:“進去吧。”兩個男人神色頓時輕鬆了許多,卻又一時猶疑起來,最終是子璃打頭有些心悸的邁了進去。

琉黛倚在枕上,頭還是昏昏沉沉的,望著門口的兩個人,竟好似隔了一世一般,那一日血淋淋的場麵還曆曆在目,叫她不敢去看清他們的真情,那份情在這天下霸業之下到底是微不足道的,盡管當初是信誓旦旦的情願,可若真的就那麼去了,到底是不甘心的。子璃怔怔的走過去坐在榻邊,想要去抓擱在棉被上的手,卻被琉黛不著痕跡的避開,心中頓時像缺了什麼,空蕩蕩的。望之隻在那門口看著,亦不進去,可看到她鮮活的眸子,便再也移不開眼,竟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紅妝晃白的麵色,踉蹌的步伐。紅妝向柳宓兒露出一記苦笑,認識他一來,不知苦笑了多少回,自己都不知道是值得還是不值得,他那直愣愣的眼神,好似在她的心裏戳了一個洞,來來回回都是徹骨的冷風。

柳宓兒卻沒有那般好的涵養,當即便說起風涼話:“哼,若我說這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得不到的總是最香的。”言罷,便過去攙著紅妝,招搖的走了出去。可那句話卻是讓兩個男人狠狠的心驚了一把,殊不知二人皆是有愧,望之歉然的看著紅妝孱弱的身影,卻總也挪不動步伐,相顧無言,還不如就視而不見。再向屋內望去,子璃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憐惜,隻有他才能名正言順的憐惜,他又算得了什麼,唯願她平安就好,望之兀自笑笑,將邁進去的一隻腳收回,轉身向庭外走去。

子璃什麼都不說,隻直直的看著她,像要將她印在腦海裏一般,經曆了這樣多,柳宓兒的一句話才讓他大夢初醒,隻是因為得不到啊,所以總想著那江山如此多嬌,總想要登上那萬人之上的寶座,卻在她望向他的那一刻感動著,沒有她的天下是那麼的冷,大而空曠,寂寞滾滾像能淹死他一樣。琉黛秀頸微垂,不願去看他眼中的深情,這幾日時醒時睡,卻總有個人揮之不去,便是慕容豐徳沾滿血的臉,那張臉沒有了溫柔沒有了怯懦,隻是泛著一股子死氣,遠遠地望著她,又不是她,每當這時她就過去呼喊著:“阿哥……阿哥……”一疊聲的,卻不見他有絲毫反應,待她一轉身,才發現倒在血泊之中的憐妃,華麗的緞子被染的鮮紅,在心的那一個位置卻是空蕩蕩的,讓她害怕,可是就算在夢中嚇死了,她也動不了喊不出,那個時候,整片天地之中都沒有他,她才知道,她不是個堅強的女子,高山仰止,現在的她,竟有些不敢靠近近在眼前的子璃。

那一日,他們坐了好久好久,卻始終沒有說話,待她實在是累了,子璃便扶她躺下,獨自一人看著她並不寧靜的睡顏,期盼著這一刻像地老天荒那樣長。可是寧靜總會被打破,從柔情中抽脫出來,他依舊還是秦國的王,必須沿著那一條艱苦的帝王路走下去,那是一條他一旦選定就再也無從退縮的荊棘路。

過了幾日,身子調養的差不多了,琉黛就逐漸的下床活動著,如意也被子璃帶進來侍奉,一應的生活用品竟在這行軍的大帳中備了個齊全。經過這些日子的了解,琉黛自是知道將軍府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齊王將蒙奇投入獄中的時候,便想血洗蒙府,不料琉黛與青安早作安排,在她進宮之後便開始疏散人口,好歹躲過一場浩劫,可家也是不存在了。

琉黛坐在矮幾上看著蒙奇的留書,隻寥寥數語便交代了他的以後。自那日她第一次清醒以後,蒙奇知道她不再有生命之虞,便隻身一人離開,天南地北,海闊天空去了,竟連從小跟著的青安也沒有帶,青常姑姑也傷心了好一陣子。有時候她就會想,也許自先王死後阿爹便不再留戀仕途,這些年來牽著他絆著他的,除了她這個女兒,阿娘亦有一份吧,隻是因著心裏的那抹驚鴻剪影,總也不知道憐取眼前人,如今該走的走了,該散的散了,他也要走自己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