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行了數裏,眼前還是茫茫大漠沒有任何人跡,寒氣漸漸襲來,紅妝一行人自有內力護體,還不妨事,隻是晉初重傷昏迷之中,難免會被凍傷,紅妝有心去看他,卻見他原本瑩潤如玉的雙手竟是開了道道傷及白骨的口子,腫脹中泛著膿黃,說不出的駭人,她心中亦真難受,撤下衣衫的下擺,就要給他纏上,卻被柳宓兒所止。她受苗疆老人一掌,步履有些蹣跚,肩上的血已凝成了點點褐斑,她擋住紅妝的手輕道:“莫要輕易動了,這是苗疆老人毒風所致,你這樣動了他自己也是要遭殃的。”紅妝微擰了眉,待要問上一問,柳宓兒搶先一步說道:“且讓人將他的毒逼出來吧,其他的傷恐是要認真調理才行,到了西城再說吧。”紅妝點了點頭,那扶著望之的黑衣人已將他扶正在地上,運功為他逼毒,此時天色已黑,大漠中又起了陣陣蕭瑟的冷風,紅妝著另一個人為柳宓兒禦寒,又同其他人給望之護法。不知過了多久,紅妝看著那天際遙遠的星辰,明明滅滅,像是要淹沒在那無際的虛空中,卻聽望之沙啞地說道:“你們怎麼來了!”語氣生硬冷漠,透著一股子王者的氣度,咄咄逼人的問道。
周圍的黑衣人俱單膝跪地,黑暗將他們緊緊地遮蔽,若不是那幾十雙明亮犀利的眸子,紅妝便覺得似是沒有人一般。起初為他療傷的黑衣人沉沉說道:“晉公子。”望之依舊鐵青著一張臉,渾然不覺自身傷勢的嚴重,隻嗬斥著:“是不是都來了?恩?那她要出了事怎麼辦!”眾人俱是沉默不語,他粗重的呼吸中透著滾滾怒氣,似是連紅妝都感覺得到,他暗暗歎了口氣,又說道:“你們回去吧,我的事原本就不該你們管的,若她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更是無顏去見姨母了。”那聲調中透著一絲絲的落寞與傷痛,竟是絲毫沒有覺出重傷之下的頹廢。紅妝聽他口氣,心中微微一緊,緩緩走到他的身旁,眾人用內力將他護在中心,夜風也好似柔和了幾分,將她的衣角卷起,輕輕撫著他的臉頰。她緩緩的從懷中掏出那用絲帕包裹的金蟬,遞到他的眼前。
他的眼中有刹那的驚異,腫胖的雙手顫抖的接過那絲帕,隻一瞬間那潔白的方帕便被他手上的血汙沾染,紅妝的心一下子便狠狠地痛了起來。隻見他將那帕子緩緩打開,有些淚眼朦朧的看著那斑駁的金蟬,腦中有片刻的恍然,卻聽紅妝的聲音在夜風中清晰地傳來,她說:“她讓我告訴你,她會等你平安的回去,不管多久,她都會等著你……”紅妝忍著泛上的哽咽,緊緊地盯著他憔悴的容顏,卻見他慢慢地將金蟬握在手心,如山一般的沉默,果然啊,紅妝苦笑著想到,終究是為了她,死是為了她,活是為了她,怎麼就這麼的傻,執著得守著那把利刃,將自己戳的渾身是傷也不後悔。她感歎著,不隻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望之到底是沒有將他們轟走,隻是強撐著病體叮囑著一路快行,紅妝心中難受的厲害,半是強迫的給他輸了幾次內力,好不容易遙遙的看到了西城,眾人心中俱是一鬆,卻不料還未來得及歡喜,卻見王之海帶著所有的黑衣人將他們團團圍住,臉上都是冷峻的神色,好似如臨大敵一般。
紅妝心中似是猜到了什麼,卻依舊問道:“可是出事了?”王之海看著望之恭敬地行了一禮,道:“晉公子。”過後才轉向紅妝道:“此次恐是場硬仗了,苗疆老人帶著十五萬大軍攻來,片刻便會追上來了。”紅妝暗叫不好,隻是這兩日裏路途疲憊,竟連十幾萬大軍的馬蹄聲都沒有注意,心中卻有升起一絲希望:“這裏已到了西城的嘹望範圍,如此多的士兵囤積在此必會引起都督府的注意。”話音剛落就見柳宓兒冷哼一聲,竟是對她的話絲毫不加理會,紅妝心有詫異,腦中卻是轉了過來,心中不禁也泛了點點涼意。這時隻聽搖天動地的馬蹄聲傳來,不過一瞬便將他們團團的包圍了起來,領頭的高頭大馬上坐的便是契丹將軍阿林丹,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重傷之中略顯虛弱的望之,倨傲的說道:“這麼巧,十一皇子,我們又見麵了。”望之對他的嘲諷之意絲毫不加理會,隻抱拳略微拱了拱手道:“過獎,在下如今已不管秦國政務,隻是一草莽野夫而已。”
“哦?如此我看那秦國皇後還是很器中皇子的,不然怎會讓這燕國死士傾巢而出,隻救一山野村夫呢?”望之聽他一言不禁眉頭緊鎖,冷聲道了一句:“幾年不見,將軍還是這般的不識時務。”阿林丹心中已是十分的不痛快,見他一臉的蔑視,心中的火氣更勝,囂張的說道:“哦?到底是誰更不識時務呢,若我將你劫持下來,你說這皇後會拿什麼來換呢?我猜那秦王是定不會來救你的了,若她肯拿出燕國寶藏的地圖,或許我還會考慮,卿覺怎樣?”紅妝早已看不慣他那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待他語音一落,趁其不備,將指尖的銀針飛快的擲去,阿林丹隻覺小臂一麻,隨後便是劇烈的疼痛,整條手臂瞬間變得青紫,那手掌也不能再動了。聽得他的慘叫,膽小的士兵都是一個哆嗦,紅妝一行人卻如看笑話一般,柳宓兒口中更是含著冷酷的微笑,置身事外的看著。契丹軍隊中早有機靈的士兵向後方跑去,片刻便見苗疆老人從後方飛了過來,足不點地,一身漆黑的罩袍,似鬼魅一般,彌漫著點點腐敗的氣息。待他看過阿林丹的傷口,不緩不慢的拔出銀針,放在鼻邊輕輕一嗅,道:“許久不見,竟是毒桔梗,你當真是平遙散人的真傳啊。”說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身旁侍衛的佩劍,銀光一閃將那已烏黑的小臂砍了下來,那阿林丹似是傻了一般,過了片刻方慘叫了起來,額頭上滲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隻一隻手指著苗疆老人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