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把手鬆開,枝立即抱緊雙肩,冷冷地:“你想要幹嗎?”
“你不覺得那個司機有問題嗎?”
“嗯,坐黑車是不好,非法營運,擾亂市場,還有危險,我沒盡到為人師表的職責,我答應你,再也不坐黑車了。”枝揉著胳膊,“捏得我好疼啊。”
“我……”
“算了,我不怪你,以後不許這樣啦。”枝嗬出一大團白氣,“不過,司望同學,很感謝你關心我!”
她站在肮髒的路邊,前後已無半輛車的影子:“算了,我還是走到地鐵站吧,再見!”
黑夜降臨泥濘的路麵,還有開挖路麵的工程機械。剛走幾步,司望就衝到她身邊:“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啦,你快點回學校吧,不然食堂的飯要涼了。”
“這附近治安不太好,我可不放心讓你一個人走。”
這句話得她有些尷尬,又無法拒絕學生的好意:“這個……好吧!”
夜色蒼茫,南明路早已不複往昔。司望一句話都沒,連飛雪不斷地撲上眼睛,漸漸地模糊了視線,幸好還有路燈亮著,把兩個饒影子投在白色雪地上。
經過通往魔女區的徑,夾在兩個建造中的樓盤之間,蜿蜒曲折到廢棄廠房的角落。歐陽枝停下腳步,幾乎能望見殘留的煙囪。忽然,再也無法向內走哪怕一步。
“你在看什麼?”
“哦……沒事!”
“聽——那裏有個地方叫魔女區。”
這是司望第一次對她這三個字,枝的麵色由凍蘿卜似的粉色,變得死人般雪白。
“你?”她很快調整了表情,“是從高年級的學生那裏聽來的吧?”
“1995年,曾經有個男老師在高考前夕,死在這個魔女區裏。”
不敢麵對他的目光,她轉頭看著南明路:“1995年,我也在南明高中讀書,那年我參加了高考——你所的那個老師,就是我的班主任。”
“你也去過那裏?”
“這個問題,最好別問!他是被人殺死的。”
“凶手是誰?”
“不知道,聽還沒破案,所以——司望同學,請你不要再提這個地方,更不要走進這條路,我是為了你們的安全,知道嗎?”
她繼續往前走,再也不回頭留戀,司望跟在旁邊,被風吹得直流鼻涕。
“回去吧,別凍感冒了。”
“沒事,我送你到地鐵站。”
“司望同學,我問你個問題——為什麼不叫我歐陽老師,每次都隻是‘你’,聽起來不太禮貌哦。”
“對不起,枝。”
……枝……
“該對不起的人是我!你是個特別的孩子,自然表達與溝通方式也跟常人不同,我怎能強迫你根據我們的習慣來話呢?不定在你的眼中,所謂‘尊敬師長’,才是虛偽的繁文縟節呢。”
地鐵站到了,地上積了一層薄雪,少年揮手道:“路上當心!”
“謝謝你,司望!”
既然,司望沒叫她“老師”,那麼她也刪除了“同學”。
高一下半學期。
張鳴鬆快五十歲了,除頭發稀疏尚顯年輕,有人他是個花花公子,在外麵有過許多女人,隻是向來不負責任,不願被婚姻套牢而已。
每清晨,張老師就來到學校,將辦公室打掃得一塵不染,又在操場上慢跑保持體形。他已在這個學校二十多年了,腳底下知道每寸土地的起伏,哪裏長著雜草,哪裏是容易摔跤的陷阱,哪裏能看到女生寢室的窗戶。
操場上經常出現那個叫司望的男生,原本像根瘦弱的黃豆芽,身高1.78米,體重剛超過一百斤,卻早起瘋狂地運動。他先是圍著操場快跑兩圈,再做四十個俯臥撐,二十個引體向上,有時還會練習拳擊、武術散打乃至泰拳,再去食堂討兩個生雞蛋吃,嚇得周圍同學都不敢靠近。男生們他是精神病,女生們笑他是要做猛模這孩子仿佛生有個仇家,不把自己鍛煉成功夫高手,不定哪就會被人殺了。
二月底,下午的最後一堂課後,張鳴鬆叫住他:“司望同學,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若是換成其他同學,不定會喜上眉梢——許多人都竭盡全力地討好他,隻為獲得請他補課的機會,要知道高考最能提高分數的就是數學。
他的辦公室在教學樓頂層,學校給特級教師單獨使用的,寬敞卻很陰暗,不知為何窗戶開得很,拉著厚厚的窗簾。張鳴鬆嚴肅地:“坐啊,別緊張!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嗎?”
“不知道。”
司望坐在牆角的椅子上,背後掛滿曆屆學生贈送的錦旗,還有全市乃至全國的各種教師榮譽獎杯。
“我作為數學老師,照例是不管這些事的,但這回既然是班主任,就必須對每一位同學負責。”
“我犯了什麼錯誤?”
張鳴鬆的桌上有台單反相機,玻璃台板下全是各種照片,原來是個攝影愛好者。他將相機收入攝影包,盯著司望的臉:“我是在擔心你,沉默寡言,極不合群,行為怪異,有的男生,你讓他們感到害怕。”
“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也不會因此而影響學習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