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已經出現一絲曙光，劃破黎明前的黑暗，卻劃不破天地間的蕭索與悲涼。
梅二先生和尼楚賀站在吳省方身邊看著遠方，試圖搜索到司空捕風的身影，可是他們卻連司空捕風的身形留下的黑點都沒有看到。
遠山上有薄霧升起，絲絲縷縷，鑽進了他們的心。
心已冰冷。
突然，一聲悲嚎自屋內響起：“五弟！老屠對不起你！二哥，老屠給五弟賠不是去了，咱們來世還做兄弟！”接著隻聽“咚”地一聲悶響，然後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三人異口同聲叫道：“不好！”立即躍回店中，隻見屠惡直挺挺地倒在牆邊，身體抽搐幾下便一動不動了。一顆碩大的頭顱已是腦漿迸裂，破碎不堪。原來他竟是在悲憤悔恨之下，撞牆自盡了！
旭日初升，綻放出無比燦爛的光芒。幾道金光射進屋裏，卻猶如一隻隻利劍，紮在三人的心間。光芒映照下的景象，看起來更加清晰，更加慘不忍睹。吳省方和尼楚賀已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梅二先生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腳步變得格外沉重。他的臉上卻沒有悲戚沒有痛苦沒有憤怒，隻是一片木然，仿佛他已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可是他的眼睛卻在變化，原本灰白中略帶血絲的眼瞳漸漸全部變紅，顏色越來越深，殷紅似血。突然，他腳下一個趔趄，竟被何醉的屍體絆倒，一下子撲在了何醉的屍身上麵。他用兩手摸索著，喃喃說道：“是三弟……是三弟……”然後又摸索著向前爬，“大哥呢？大哥在這呢……”
吳省方和尼楚賀見他仿佛變成了瞎子，均是駭異不已，輕聲喚道：“梅前輩……梅前輩……”
梅二先生卻好像充耳不聞似的，隻是一邊摸索著一邊向前爬，口中仍在喃喃自語：“五弟，這個是五弟……”
吳省方暗道：“莫非他老人家大悲之下，竟失了心智不成？”於是縱身向前，迅速在梅二先生的頭部和背部拍住幾處穴道，然後將他輕輕抱起，飛身躍到一個桌子旁邊，扶他坐在了凳子上，問道：“梅前輩，你怎麼了？”
梅二先生緩緩抬起頭，緩緩閉上眼睛，喃喃道：“大哥，三弟，四弟，五弟，你們都走了……老夫若不報這血海深仇，怎麼有臉與你們在九泉之下相見？可是……可是若要報仇又談何容易？何況老夫如今孤身一人，雙目亦盲……然則老夫又怎能苟且偷生……”說著說著，他的眼中竟緩緩流下兩行血淚……
吳省方注視著那兩行血淚，眼中也已熱淚盈眶，內心更是翻江倒海難以平靜。沉默少頃，他的臉上浮現出異常堅毅的神情，緩緩說道：“前輩並非一個人，莫要忘了還有我！”
“還有我！”尼楚賀跟著說道，一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樣子。
“你……倆？”梅二先生睜開血淋淋的雙眼，緩緩掃視著吳省方和尼楚賀所在的方位，突然縱聲長笑，然後冷冷說道：“老夫寧願去以卵擊石，也不敢有勞二位出手相助，二位請走罷！”口氣竟似十分生硬冰冷，簡直就是翻臉無情，簡直就是判若兩人，簡直就是精神失常了。
“喂喂喂！你……你這糟老頭子，是瞧不起我倆還是得了失心瘋？”尼楚賀氣呼呼地嚷道。
吳省方也覺得有些不解，愕然問道：“梅老前輩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