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段雲紫篇叁(1 / 1)

就像是親生班的呐……本來就是親生的呐……

我揉揉眼坐起身來。

她的母親……我的母親,她在這星期裏都在陪著我。

我的母親……她的母親,就這樣,從我受驚那天開始,一直在這兒陪著我。

在這兒療養院,在我的身邊,在她女兒身邊。

“……”

她從門外麵走了進來,合上手機,坐在我床位旁的那張空床位上。

表情黯淡,神色啞然。

“嗯嗯……”(怎麼了?)

我比劃手語詢問她……從那天起,我便沒有再發出過成型的字句。

也不能下地了,雙腿就像是有感覺的義肢般,知道它在,卻難以挪動。

“沒,沒事兒,就是和她,聯係了幾分……小紫,昨天還睡得可好。”

她……?啊,是她,林曉琪,她的孩子,本是親生的孩子。

我住了口,撐住身子擺弄著床頭昨夜林先生……父親送來的香石竹。

在一隻玻璃瓶裏裝著。

“嗯……”(我,睡的,很好,母親。)

我比劃著手語回答她,這些簡單的字詞,是我這幾天學會的。

醫生小姐說,這是創傷後應激反應。

創傷?我沒有受傷啊……

母親代我詢問出了我的疑問。

她指指腦袋,那個醫生小姐。

嚇壞了,這是她的意思。

嚇壞了呐……

那天的細節我已經記不大清楚了……為了保護我,那些血腥的,可怖的東西都被本能的刪了去吧……

我是這樣猜測的。

那些飛濺的,紅白的東西,那些腥臭的作嘔的溫度,那些,那些……那些盡都被忘了去。

我隻記得!

那個眼神。

似遠又似近,我看不見它,我更看不見它的主人。

但我能感覺到,那個!

鋒利的,尖銳的……迷惑又熟悉的眼神。

那像是狼犬般的眼神,似箭,又似劍般的飛射而來。

赤條條的,淩冽洌的刺來,紮在我的身上,臉上,我的眼中。

“……嗯嗯。”

我從牙縫間擠出來不成聲的零碎悶哼,支撐著身體的右手用力握住潔白的床單,捏著,攥著,擰著,來對抗那橫生的懼意。

每每記起來,每每記起那眼神,記起那眼神的主人,我都會不由自主恐懼到顫抖。

……就像那電擊實驗裏的白鼠般,隻是思考,便會驚怖。

而且,那眼神是那麼熟悉,是那麼熟悉的眼神。

在天堂的奶奶呀,我問您!

我見過他麼?

我認識他麼?

我知道他麼?

他見過我麼?

他回來找我麼?

會回來麼?他會回來麼?

………………

不要啊,不要!

那人不要在我身邊。

不要再見,再見那眼神,那眼神的主人。

那個儈子手!

那個謀殺者!那個殺人犯!

再見麵的話,我會死的吧……被他所殺,被他所殺。

會死的啊,會死的吧……不要再遇見他啊……

……我期待著與他再見……期待?

期待?我在說什麼?!

在期待著他麼?我?!

那可是個屠夫!

我卻在期待著與他再會?!

瘋了罷呐……奶奶,我是瘋了啊。

從那天起,從那炸裂的腦漿中來。

那時我就便瘋了罷……

不!不!

是從您離開那時起,是從您離開我那時起!

不!不!不!

不是我瘋了,是這個世界!

是這個,荒唐的,您不再留念的世界!

您已走,我也不要再留!

我會去找他的,我會的,去找那銳利眼神的主人,那眼神裏能感覺得到,生活,和希望。

這不是臨時起意,在您離開那時起,這想法一直徘徊著自腦海裏。

我會請他,讓他送我去您那裏,這世間……已經夠了。

緊咬者牙根,讓它止住咯咯打顫。

用力揮開見我異樣的母親那伸來的關懷詢問的雙手,我俯下身來,趴在床沿兩手摁在冰冷的地板上。

就算是爬著,我也會去找他,那熟悉的感覺,他一定認識我,我一定認識他。

那個銳利冰冷下,埋藏著如此深切熱情和希望的眼神。

那個,離我如此之近的死神。

呐,是瘋了罷,我。

找他去,送我離開。

——找他去,了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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