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舊下著雨。
在這一天，所有的西郡市民恐怕都已經從街頭巷尾的議論紛紛和報紙上的言之鑿鑿中獲悉：食屍魔死了。
他們會有什麼反應？拍手稱快還是不屑一顧？
羅薩利歐無暇去考證。
徘徊在西郡上空的壓抑氣氛似乎散去了，但蒙在他內心的那層灰霧卻愈發濃重。
叮——
羅薩利歐推門的動作已經很用力，但那兩個鈴鐺這一次卻顯得有些失落，就連麵對老朋友也不願意多做歡迎。
也許它們跟自已一樣不喜歡下雨。
“今天打烊，我應該掛了牌子的。”老裁縫的聲音難得的展露出了屬於他這個年齡段的蒼老。
“我不覺得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裏抽煙是個明智的選擇。”羅薩利歐抖了抖自己的傘，將其掛在門邊的傘架上。
“天氣有些糟糕，前段時間我還以為這裏從來都是晴天。”
“怎麼會，如果隻有晴天，那雨天未免太過可憐了。”老裁縫在工作台後抽著悶煙，眼睛眯的很緊，頭發少見的沒做打理，眉間紋也顯露的很刻意。
“不過，也許你說的對，抽煙可不是個好習慣。”他的眉頭稍稍放鬆，看過來的視線帶些喜色，聲音也難得的恢複了些活力。
“瞧瞧這是什麼？”羅薩利歐抬了抬手裏蓋了層布的籃子，“我想用它們和你換一杯咖啡，怎麼樣，有興趣嗎？要知道那個胖女人的手藝確實沒得說。”
“我當然知道，”他終於笑了起來，“我有經驗。”
老裁縫忙碌著自己的煮咖啡的步驟，羅薩利歐發現他的動作比以往要慢的多，也在這個時候，他才勉強覺得這個背影的主人的確算得上是個老人。
那一籃麵包放在了茶幾上，在極其小心的庇護之下他還是在籃子上看到了些水跡。
隻是大概不影響口味。
威廉，在他的記憶裏羅薩利歐看到了那個冬天，那兩個饑寒交迫的身影，和那個不苟言笑不知道怎樣表達情感的男人，還有那個，在記憶中過分堅硬的麵包。
“趁熱喝吧，天氣冷了之後，再沒什麼比待在暖洋洋的室內來一杯香醇的咖啡來的讓人感到愜意了。”
“的確如此。”
咖啡的味道一如既往，羅薩利歐深深的將它們的氣味嗅進了自己的髒腑。在輕抿一口之後，他放下了杯子。
“我按照你說的，完成了委托。”
老裁縫的嘴角擠出了一個難看的弧度，點了下頭。
“你早就知道浪蕩子就是你的兒子，可你沒能親口將想說的話告訴他。”
人性的弱點潛藏在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即便是這家“成熟男人”的老板，一個多數時間都一絲不苟的老裁縫，也無法正視自己的心靈並毫無芥蒂的將其表達。
但有誰會去這樣指責一個可憐的父親呢？
羅薩利歐微微仰首，好讓自己可以在帽簷的遮蔽之下清楚的看到對方的表情。
“該你交付委托報酬了，告訴我故事剩下的那半部分。”
從威廉記憶中提取的那些隻言片語還不足以解開他的疑惑，但他已經有了些猜想，現在，他正是為了求證自己的想法而來。
“這次的故事仍舊不會浪漫。”
“但我會認真聽的。”
老裁縫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溯，緊繃的臉上深深淺淺的皺紋在此時顯露無疑。
“他們兄弟倆，年長的叫做威廉，年紀小些的那個，叫做道奇，他們沒有姓氏，所以跟我姓，特納。
威廉總是對周圍的一切都抱有戒心，他時刻在環視周圍，沒有一瞬不繃緊著神經。他能聽到一些難以察覺的聲響，並且很快會進入戒備狀態。相比之下，道奇則更像個普通的孩子，他會因為得到了一件衣服而感到欣喜，會因為受到了我的責罵而悶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