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諸湘國賀禮(1 / 3)

春雨向來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沒有人是不喜歡春雨的,但眼下的南榮湛,卻是無心賞雨。他抬頭望了望天,明明掛著幾顆璀璨,雨卻忽而說下就下。他極為好看的丹鳳眼微眯了眯,黑睛深深藏入眼眶,溶於黑夜,十分輕的歎了口氣,心中暗道就連天色都要和他作對。

就算是在魯國做質子的十年裏,南榮湛自問,可有今日狼狽?雨水順著他披散的長發而下,落在地表便無聲溶去,這樣的雨夜,又有誰會想到這樣一個似鬼物一般飄蕩的,竟是當今聖上南榮湛?如此,這從洗塵宮到永壽宮的一路,都沒有哪個侍從發現他,更無人為他撐傘,南榮湛就如此走進長信殿。

“……皇上?”廖金忠嘴巴張的很大,手掌在嘴旁微遮了遮,才敢確定此刻進來的人是南榮湛。南榮湛的身上已然濕透了,胸前的血水也順著流遍全身,他的臉,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蒼白,宛若已死之人,毫無血色。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來人啊!快來人!備洗澡水,備藥,備換洗衣物!”廖金忠反應過來,急忙的張羅著。

轉眼廖金忠所言的一種事物皆已準備妥當,南榮湛被他攙扶著入了滿是熱水的浴池。

溫暖的水波將南榮湛環繞起來,讓他有些許的放鬆,身子也逐漸的回溫,隻是,心,卻是依舊冰冷如初。南榮湛表情冷冽,隻字未吐,倒是廖金忠在一旁時不時的說上一句,又同時為南榮湛擦拭身子,換好新的藥物。待南榮湛重新回到了床榻之上,廖金忠又問道:“皇上,就寢罷?”

南榮湛點了點頭,從喉頭處發了個單音:“恩。”

廖金忠道:“是。”而後又道:“今日是皇上與...娘娘大婚,奴才還以為,皇上今夜定會歇在洗塵宮呢。”

本是冷冽卻無任何波動的表情在南榮湛臉上忽而一動,目光竟是更加冷上了幾分,隨之側目望向廖金忠。廖金忠侍奉商國兩代君主,自然是隻道說錯了話,急忙跪了下來,“皇上,奴婢多嘴失言了。”

隨之廖金忠覺知南榮湛目光幽冷在他身上停頓良久,心下不知如何是好,卻又聽南榮湛淡然而道:“皇後今日大婚之時受了刺激,眼下精神不佳,不適宜侍寢。”

廖金忠額頭上的冷汗瞬間便消散去了,急忙道:“皇上疼惜皇後娘娘,乃是娘娘的福分,大商帝後同心,當真可喜可賀。”

南榮湛的眼眸眼波流轉,明暗幾許,才道:“你下去罷,朕休息了。”

“是,奴才告退。”

長信殿的燭火暗了,夜深了,雨,卻不止。

……………………

翌日,卯時。昨夜的雨不知在何時停下了,隻覺此時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濕氣,又因眼下即近夏日,氣溫偏高,讓人隻覺濕粘不適。廖金忠見南榮湛尚未晨起,便在殿外扣門道:“皇上,該起了,過會兒便要早朝?了。”

國不可一日無主,南榮湛昨日登基,今日便該早朝,南榮修駕崩前後,諸事也尚未處理。

隻是……廖金忠喚了幾聲,卻不見殿中又任何應答。

“皇上?”

又過了少頃,就在廖金忠想推門進入之時,才聽聞殿內傳出南榮湛的聲音:“今日早朝散了罷,朕身子不適,便不上朝了。”

“皇上?”廖金忠一愣,又道:“那奴才喚太醫前來診脈。”

良久,南榮湛才答道:“……也可。”

“誒。好嘞。”廖金忠應了聲,隨之便走了。

聽著廖金忠離去的腳步聲,殿內的南榮湛從床榻之上直起身子,下了榻,簡單梳整後,推開了窗扇,風隨之吹入,似是解了些許濕粘之感。

身子不適...嗎?

究竟是身子不適,還是心中不願,或說是不知如何應對,南榮湛也說不清楚。但他隻知,若眼下上朝,隻怕群臣所奏的,定然是廢後罷。當然此事光拖著是解決不得,但若是直接麵對,隻怕會是針尖對麥芒。他倒是不懼人言,隻是怕,如此會多多少少的中傷陸允芍。若到那時,後位得保,卻也不是他所願。這件事,能拖一日便拖一日,待熱度退去,也能多少減輕對陸允芍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