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夜。
秦修染喚他,凜夜。
除了那一日在珍珠潭秦修染以一吻渡給他散盡內力的藥又點住他的穴道後,所喚他“司凜夜”以外,秦修染都管他喚“王爺”,不失分寸中規中矩又萬分疏離的二字。
這是秦修染第一次喚他的名。
忽如而來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司凜夜甚至不知如何表達,這種感覺就好似是一直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蓮花,忽而到了他的手中,即使是荷梗上的軟刺刺傷了他,他也隻有滿心欣喜。
司凜夜若不是因著秦修染把那花燈抱了個滿懷,他定然會將他扯進懷中,斷然不會像現下如此攥緊拳頭,左右扭轉,東張西望,神色飛揚。
一聲輕笑傳來,司凜夜猛然回神,見秦修染笑著,笑意都染進眼眸,鎖進眼眶。這亦是司凜夜第一次見秦修染如此情真意切的笑著,就算此時天已然黑了,他也覺這笑意奪目。
“凜夜,你送我這花燈,可是要我隻拿著看?”秦修染道。
司凜夜望著秦修染木訥的搖搖頭,隻道:“自然不是。”
“那還不帶我出府去放燈?”
這下司凜夜才幡然醒悟,急忙點了點頭,道:“好,這就去放燈。”
既無轎攆,也無駿馬,更無隨從,二人步行出府,並排而行,左右相差不過一臂,無人言語,靜寂的宛若這無人又漆黑的街道。司凜夜時而轉頭望向秦修染,而秦修染則懷抱著花燈一直走。
如此走著過了良久,二人穿越了三條街道,已達城門口。
“修染,”司凜夜站定腳步,“就到這裏罷。我們從這裏上去,”說著指了指城門樓的樓梯,“城門樓高,花燈可以飄的遠些。”
“好。”秦修染應道,隨之抱著花燈,一步步的朝上走去,司凜夜望著他的背影淺笑著眯起雙眼,亦跟了上去。
很快便到了城門樓頂,把守的侍衛見一名抱著花燈的男子逐步而來,立刻充滿戒備,喝道:“你是何人!”甚至已然準備拔刀。隻是打頭的那侍衛還未曾將刀劍拔出鞘,便被已然跟上來的司凜夜握住手腕,刀劍入鞘。
八名侍衛一見是司凜夜,便急忙抱拳而道:“不知是王爺到此,多有冒犯!我等實在不識這位公子,望王爺莫怪罪。”
司凜夜聽此挑了挑眉,又望了望一旁抱著花燈的秦修染,忽而道:“以後見他如見本王親臨,他是本王的...”他的話到此一頓,停頓了幾息,望向秦修染的雙眸,才道:“王妃。”
不知是否是城門樓上的火把之故,這一刻在司凜夜看來,秦修染的臉色嫣紅。如此司凜夜便鬆了口氣,其實方才他那般稱呼,是有些怕秦修染會氣惱的,而眼下見其隻是緊了緊懷中花燈,紅著臉轉過身子,去城門樓邊上去了。
八個侍衛傻了眼,支支吾吾的卻是甚也不敢說,抱拳後就轉身而離了。
司凜夜亦轉身,幾步便來到秦修染身側。隻聽秦修染道:“你為何那般說?”
司凜夜心係於秦修染,這是他認為秦修染早該知曉的事情,隻是眼下這般被問,還是有幾分噎在喉頭,可又想到這麼久來的點點滴滴,他終是道:“修染,我心係於你。”
秦修染抬頭望向司凜夜,目光一如往日那般讓他覺得仿佛能將他穿透一般:“凜夜,可我是男子。”
“我自然知曉你是男子。”司凜夜道,“文帝與韓子高廝守一生,可有不可?哀帝與董賢亦相伴相依,可有不可?我與你,又有何不可?”
秦修染未曾深想,而是隨之問道:“你是萬人敬仰的長安王,如此你就不怕後代史書使下刀筆?”
“修染。”司凜夜道:“我自幼習武,從未料想過我會愛上一個男子,會成為我平日中最厭棄之人。可自從孟灝煬之事後,我想明白了,亦看清了。修染,我不愛男風,我隻心悅你。”
空氣好似突然凝滯了,秦修染沒回答,甚也沒說,隻是垂下了頭。彈指間又抬起頭,道:“放燈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