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知道,餓了,不能在畫前耽擱。
狠狠踩三腳。
哥哥和我不同,哥哥的盛世也和我不同。
這很好,縱情奢靡從來都是亡國的前奏,如果村莊,如果小周村有一次盛世,我自以為美好無度的生活,誰知道不會毀掉那個稀缺的,來之不易的,可能的盛世。
共患難易,同富貴難啊,小家大國,概莫出其右,人是凝結在地球表麵的沙,這些事想來心髒要吃灰。
心髒吃的灰也不少呀,老爸。
時而興奮,時而落寞,時而感動,剛剛大哭了一場正感動的流淚,突然就來了一大盆洗腳水,我,我受了刺激,要命啊,要命的是,總受刺激,如此半世已去。
人間沒有錯誤,犯錯的是我!
人間沒有錯誤,犯錯的是我!
人間沒有錯誤,犯錯的是我!
除了自傲自悔,除了自損自賤,我的心髒不夠強大,皮肉也不夠厚,至於我的德行,歡迎批判,請貼大字報,請掛破鞋請吐唾沫遊街示眾。
默念著,大象無形,大音希聲,儒釋道本是一家,經為首,我隻學會了犯錯和自省,聰明人學會了指責和批判,沉默的那些卻是智者,我,我也經常指責和批判。
親自遇到小人,才會親自去痛恨,小人也會痛恨小人,家賊也會痛恨家賊。
雖然我知道分別心是一切痛苦的根源,知道不等於得道,什麼大人小人,都是人,都是道中芻狗,我未得道,這是小人的妄語瞎論。
馮輯對我說的其實是好話,大好話,我以後得聽他的話,少說話,多沉默,不一定有德,必定有福。
噯,不對呀,書生說:“你的脾氣鬼俱三分,神退兩步,人則揍你無數,做人需改,做樓焉不必改。”
那是一個無比聽話,但無比強大的存在,那,那是我未了的佛緣,書生你好,我跟誰在一起,就聽誰的話。
我飛攆上去,現在得聽哥哥的:“哥哥,那就回到開元盛世。”
我裝著細菌一樣的夢想和銀子,如果這是一場紙上談兵,我也要把這當成戰場,除此之外,我也沒別的事想想想幹。
“嗬嗬,都想回歸盛世,包括......”
“包括誰?”
馮謹猛喊了一聲,架!
我追上去,落在馬頭上,馬甩了幾下頭,認了,或者不理會我了。
馬呀馬,你有啥想法,你自己知道嗎?
還是你啥也不想,隻盡本分。
我其實很高看你呢,盡本分已經是我以為的偉大,我做不到,但你做到了,你因此偉大。
可你不要驕傲呀,驕傲的用你的長比我的短,我輸了,也會坦然一笑。
“哥哥。”。
“你為何這樣叫我?”
“哥哥。”
“你為何這樣叫我?”
“哥哥。”
馮謹的眼淚下來了,我的心也碎了。
“包括我那些戰死的兄弟。”
馮謹的眼淚流給那些叫他哥哥,弟弟的兄弟。
嗯,誰的兄弟死了,誰才會親自傷心,親自流淚。
誰的心太敏感,太脆,誰才會親自去碎。
“哥哥,因為我沒有哥哥,你嫌棄嗎?你不和飛禽走獸為伍嗎?哥哥,我和你一起戰鬥,哥哥,不要嫌棄我。”
我知道,這樣難為他了,我也有嫌棄之心,甚至不為人道的傲氣,但攀高附會,踩低岩高,在有限的圈子裏,我都做過,如果沒有誰肯原諒我,我隻好原諒自己。
“你應該好好活下去,不要管人間的事。”這是哥哥才會說的話。
“哥哥,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我受傷了,恐怕活不了多久。”
除了馬蹄和風聲,滿世界的寂靜,但我覺得雷擊不斷,但我覺得麻木,馬蹄和風聲,也會讓人麻木。
他胸前悄悄泅開的紅,模糊不清,他臉上的白,被眼淚劃了出來。
他的淚,是熱的,我的淚是涼的。
模糊不清,一切都模糊不清,好討厭呀,我討厭滿世界的灰,在白與黑之間,在無知和有知之間,在人和人之間,滿世界看不見防不住的灰,最令我討厭的,卻是我這樣的灰。
道可道,非常道,哥哥得罪誰了,有因有果,我明白自己的因果,哥哥的因是誰種下的果?
安祿山嗎?玄宗嗎?他們都已經死了。
“我不讓你死,誰想帶走你,我就讓誰死。”我已經平靜了,平靜的說了兩個死,如果這是紙上談兵,也是用心談那些最為重大,最為平常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