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應不應該向所有的敵人投降(1 / 2)

69

不必擔心,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真的多慮了。

馮輯和周邊各村的族長商議之後,各村都開始修路,修到田間地頭的路。

至於代價,各村族長都派了族中青壯進小周村新建的窯廠裏做工,管吃飯,拉去修路的磚瓦打了很大的折扣,小周村生產的地磚,很獨特,邊角有四個小空洞。釘進木楔子,鋪在夯實的混了黏米湯的路麵,結結實實,像一個又一個嵌進泥土的小板凳。

如我所願,更大的合歡樹開始在黃土地上生長蔓延,如同大腦那錯綜密集的網狀神經。

各村的族長都是能人,給村子休養生息的時間,所有的村子都會複原壯大,他們修複創傷的能力,無數次劫難,無數次劫後重生,在時間的長河裏,不是奇跡,而是神跡。

吐蕃人撤了,滿載而歸,史上說是郭子儀用計嚇跑的,一半一半吧,搶夠了也該回去了。

但是呢,小偷小摸的得堤防,周邊困苦,有糧食的地方自然就成了眾矢之的,最怕的不是小偷小摸,而是聚集起來劫富濟貧。這些,馮輯都有考慮,村裏建起了城堡,各村都建起了城堡,讓饑荒鬧的,也是讓吐蕃人接連給鬧的。

這就對了,過了明年的旱災,吐蕃還會來,往後,田承嗣依然要勾結一些人反叛。

亂世呀,我老爸小的時候,村裏也有城堡,後來解放了,才慢慢拆了。

下雪了。

村裏的光棍們,迎娶了頂著紅蓋頭的新娘,洞房花燭夜呀,人生得意須盡歡。明年此時,紅對聯裏會呱哇呱哇,降生,笑聲,這裏,四處,都有蓬勃的希望,觸手可摸。

隻剩下族長馮輯,眼花的,十裏八鄉的妹妹不夠他挑,不知道他的新娘在哪裏,有沒有來到人間,快來吧,天上掉下來的妹妹。

下雪了。

不愛飛了,越來越懶得動了,有時候麻雀落上來休息,有時候是它們灑下的白丁香,小美女,小七,這裏全是白丁香,來嘛,刮下來治病救人去,怎麼不來,心念也開始麻木起來。

馮謹說:“出去散散心吧。”

子謙說:“神鳥,該洗澡了,雪地上打滾呀。”

雪萱說:“神鳥老了。”

對,說的對,催人老的不隻是白發,還有相思。我懶洋洋的飛出去,雪地裏打滾,皎潔了,如仙了,趴在拴馬柱上,越來越不想愛了,愛就死去活來。

馮謹在享受久別重歡,不太管村裏的事,也不太理我了。

也許,他在避嫌,也許,他覺得生活已經足夠好了,也可能兩者兼有之,但馮輯很忙,有時候騎上馬,幾天不見人影。有時候幾個人在屋子裏通宵達旦,有時候迎來送往,我知道他在幹什麼。找人投資,也有人找他投資,馮輯看過《貨殖列傳》,終於有銀子了,自然會想著法搞投資,高利貸想來,他也在所不惜。

要是我,也會在所不惜,至於道德,嗬嗬。

我難得笑了一回,雪很大很大,夜很深很深,我笑了,接著笑,笑的很無聊。

“笑了?”

“笑什麼呢?”

馮輯來了,踏著雪,雪很大,雪是有光的,他的臉比以前豐富了一些,這個眼神微涼的年輕人,接觸到各色人等,胡姬酒肆也光顧了吧,談生意,酒色應酬,再也不會臉紅了吧。

“笑道德,你也笑一下。”

“走吧,去祠堂。”馮輯轉身走了,且,我趴著沒動,我的敵人是不想動。

“來吧,去地窖。”馮輯的頭又轉回來了,且,我的敵人還是不想動。

閉上眼,上眼皮挨著下眼皮就很好,我哪也不想去,不想去。黑影一閃,半空中掠起的手,像撲蝴蝶的網,凍僵了的蝴蝶在網裏了,這怎麼行?

“放開,小心我摔死你。”

“死之前,肯定掐死你。”

桑始,桑始,我真的生氣了。

馮輯重重的摔在了雪地裏,狠狠的摔了兩次,他一聲不吭,一動不動,長長的手臂伸在雪地上,掐著我沒有放鬆,更窒息了,沒眼睛的雪人,落在哪裏都是落,可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永遠是一隻手臂,我和他的仇永遠是一隻手臂,我生氣了,記仇了,除非雪把這裏埋了,否則,我不會忘了。

但對峙,冷戰,沒有盡頭,雪人們無聲無息,它們,無聲無息,把自己交給這裏,也是漫長的一生,可我想起的冬天不是這樣的,不是的,對峙,冷戰,隱秘的彼此傷害,似乎沒有盡頭。

“你會被凍死。”

“你也會被凍死的。”且,一起黃泉路,打上奈何橋。

“那去地窖吧,裏麵暖和。”

“暖和有用嗎?”

“笑道德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