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廁裏倒很幹淨,神雞童對著茅坑盤坐下去,眼睛也隨之緊閉,我與他迎麵當空,他居然對我熟視無睹,仿佛已經拋開了凡塵俗事,要就此入定,就此坐化了自己。
這人固執,我想和他碰撞,不想陪他坐化。
桑始,摔翻他。
仿佛被人背後推了一把,神雞童跌落在茅坑前,居然,腿居然還那樣盤著,如推翻的雕像,好一陣,一動不動。
不好吧,他這是平行坐化?
桑始,起來。
仿佛被人扶了一把,神雞童,你還是垂直坐化吧。
對於有天份的人,我還是有一些莫名的敬意,或者莫名的憐惜之情。
“天生我材必有用,乘風破浪必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神雞童微微動了動眼皮,睫毛微顫,片刻,重歸雕像。
且,李白的大作說不動你,就用我的尖嘴。
“三分天才,七分天運,如今天運到了,你好意思瞎了眼?”
神雞童微微皺了皺眉,嗬嗬,有感。
“叫靈空對吧,很遺憾對吧,腿瘸了眼又沒瘸,老閉著幹嘛?”
“請別妨礙我禪修。”
“禪修,修什麼,沒了李隆基沒了鬥雞場,你就不知道怎麼活了吧?”
“哈哈”
“笑什麼?“
“鳥語,不聽也罷。”
“哼,聽都聽了,有本事把你的兩隻耳朵也閉上。”
沒搭理我。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啦啦啦,啦啦啦....今天的新聞真正好,一麵走一麵叫,七個銅板就買一份報......”
神雞童緩緩的睜開了眼,看來真煩我了,目光直射過來,如同他看向我的第一眼,又驚又險,已經沒有人如當初那般及時伸手,扶我一把,於馬背上。
差點掉進茅坑裏,靈空真夠損的,好在,我早有準備,第一時間穩住了自己,落荒而逃,滿心歡喜,不對,驚喜參半。
神雞童比以前更厲害了,那一眼,對我的震懾不亞於揮起的大棒,比起我的克星鍾大頭來,毫不遜色,暈,又多了一位克星。
飛回前院,我被嚇掉的膽氣呀,高空中培植了很久,才長起了一點點。
神雞童,你等著,我有仇不報,算你運氣好,臉那麼白沒長成銀子的高幹子弟,得像銀子一樣去做事,我才沒吞了你,喂一喂螃蟹。
又似晴天。
馮輯,埋頭蹲在屋簷下,無所事事的樣子。
一陣隆隆匆急的車馬聲,來了來了。
來了一位大施主,元家的那位登徒子,渾身光鮮,鼻青臉腫,神情晦暗,身後跟著一位挑著擔子的隨從,擔子不輕呀,一腳一腳,像踏入泥潭裏。
歡迎光臨,夾道歡迎。
我嗅到了銀子的味道,世界因此美好,居然有攜款而逃的衝動,仿佛二十一世紀正朝我猛拋媚眼,把持不住啊,多好的生活朝我招手呢,馬爾代夫,濟州島,巴黎聖母院,回頭還有青海湖,莫高窟,得令哈,多好啊。
且,有個小人,口水比噴泉還猛,沒出息的,請你滾。
馮輯倒是很漠然,懶洋洋的蹲在太陽下,好像有人送來了一碗熱騰騰的臊子麵,眼看著,沒胃口,就是沒胃口。
登徒子抬眼看到馮輯,眼光一燦,疾步,高聲:“恩人,神人啊。”
馮輯,懶洋洋的站起來,懶洋洋的一點笑意。
“恩人,昨晚還是去晚了,哎,一言難盡......那麼好的宅子算是毀了,寶來,快點過來,少你吃還是少你喝了。”
“大朗,咱也想快點,快的了嘛。”說話間腳底微蹌。
大朗?元家老大,元伯和?王韞秀最寵溺的大兒子,胡作非為,欺男霸女的好事沒少幹。
“恩人,此番特來致謝,萬莫推辭。”
“大朗,客氣了。”馮輯,好像沒吃飯,哦,就是沒吃飯。
“那香囊看似無奇,卻威力巨大,趕過去片刻功夫,邪魔盡退,不知恩人何來此物?”
馮輯,遲疑了一會。
“早年幸遇一位遊方道士,傳我一些道法,權且一試,並無確鑿的把握。”
“靈驗,靈驗的很,隻是不小心摔了幾腳,破漏了......對了,恩人貴庚,你我有緣相識,竟解了我家門不測,我有心與你結拜金蘭,不知恩人意下如何?”
“舉手之勞大朗無需介懷,我乃一介草民,怎敢高攀。”
“何來高攀,救命之恩大於天,你我就此結拜,來來來,就於這佛堂結拜,我為兄你為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金蘭之好刎頸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