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墨璟中午抽了個時間去醫院看馮紫，昨兒個傍晚小王送她去醫院的，是摔得挺傷的，他去的時候她似乎在小憩，十分的安靜，在外麵玻璃上看到她一雙秀眉卻是緊擰不放。
他輕輕推門進去，本不想憂想馮紫的，可馮紫卻是淺睡的人，一點點聲音就聽到了，睜開了眸子一看到她，輕柔的笑意，就一點點地從眸間傳到臉的每一個角落裏。
他輕聲地問：“好點沒有？”
馮紫不好意思地笑道：“嗯，都是我自已不小心，昨天晚上用拐杖去洗手間卻一不小心滑倒了，膝蓋傷了很多，醫生說要留院觀察，你天天這麼忙，不用專程過來看我的，這裏有醫生，你也不用擔心什麼的。”
“留院觀察這麼嚴重，你還說沒有什麼事？”若說不愧疚，卻是假的，如果當年她沒有推開他，那現在躺在床上的，也許就是他了。
“墨啊，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會照顧我自已，我也再也不想成為你的負擔了，你不在，也沒有關係的，你不來，也沒有關係的。”
以前，她就是不太懂得，總是他不在，她就不肯，不肯打針，不肯吃藥，不肯這個不肯那個，屢屢都要他在身邊，才讓他的父母更討厭自已。
自已一開始並不是不優秀，而是錯了，錯在以為愛情會是一切，可以戰勝一切，家庭的阻力卻永遠不可忽視的。
顧墨璟坐在床邊的小椅，將水果放在床頭上：“要吃蘋果嗎？”
“嗯。”隻要他陪著她，什麼都不吃，都很好。
他就坐在床邊，拿著水果刀靜靜地削，削得很漂亮，長長的一圈薄薄的但又不會斷。
馮紫尚還記得以前他削水果，真是差點要把大半個蘋果削去還削不好，最後削得慘不忍睹的她才不吃。
然後他哄著她：“敏敏，吃點，就吃一點。”
然後天天來，很多次的吵架，很多次的他心情不好，他就會靜默地坐在床邊削蘋果，削得很好再切成小片放在盤子裏。
可那時，她怨恨著，她一點也不吃。
他削蘋果似乎削出點道理來了，還說要怎麼切才行，不要斷了蘋果的脈絡，那樣會更甜一點，她覺得都一樣。
很多東西，原來自已真的沒有抓住，很多時候想想年輕時的事，真的很後悔啊。如果當時知道珍惜，那多好。
如果時光還能倒流，還可以再回到以前，那又多好。
她不舍得移開視線，看著他削了二個蘋果，再切成丁放在盤子裏。
“墨。”她抬起頭來：“墨，我們如果還能回到以前去，多好。”告訴她，可以的，隻要他一句話就好。
他一怔，輕輕地歎口氣，壓下很多的東西才抬頭說：“馮紫，好好休息。”
“墨，你還會愛我嗎？”
“為什麼怎麼問？”
“我發現，我真的放不下，我試過了，我努力過了，我真的放不下。”不是不想，而然一想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如何能放得下。
她這一生，就在一個叫顧墨璟的牢裏了，她知道，她已經永遠無法再走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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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敏敏沒有再去溜冰了，而是乖乖在家裏看美劇，居說這樣對學英語會有幫助，她覺得過了四級就好，他卻說要過六級才行。
顧墨璟是個對自已要求很高的人，對別人也自然是高，衛敏敏倒也知道他對她是底線一放再放的了。
不過美國人的幽默，她著實是欣賞不來。
馬上就要過年了，倒不如出去逛逛，多買點兒好吃的回來，然後學著菜譜給他做二道菜，指不定顧墨璟還會高心點呢。
在部隊真好，他完全不用考慮天天穿什麼衣服，哈，他穿部隊配的衣服就好了。不過他身段兒超好，不管什麼衣服一穿，都很好看。
一出去就能看到很多的孩子，如今是放寒假了，孩子們不用去上課，都穿得漂漂亮亮地或是玩，或是跟著大人去逛街。
可真好，要是小鳳有一個正常的童年，那多好啊。
買了二件漂亮的羽絨服，她便去看小鳳，姐現在帶著她好像住在一個療養院，說得好聽是療養院，但是其實這病有沒有救，大家都心裏有數的，無非就是等死了。
輾轉幾趟車才到，是很偏遠的地方，而且那附近也沒有什麼人住，更少人會去那兒了，怪不得姐姐不想到這裏來，著實是有種濃濃的絕望味道化不開。
在外麵登記，然後說了要來擦望的人，工作人員就帶著她進去。
裏麵住的地方，也極是簡單，那裏麵的人都在外麵曬著太陽，誰的眼裏都沒有笑意。衛敏敏心情也壓得沉沉的，看到了姐姐端著水出來，趕緊叫：“姐姐。”
阮蘭回頭看到她，淡淡一笑：“衛敏敏，你來了。”
“嗯，我來看看你們。”
“你等會，我去端一張椅子出來給你住。”
“姐姐，沒事的，就進去又不會怎麼樣，小鳳呢？”艾滋病的傳染途徑，她知道得清楚。
“小鳳在裏麵。”她苦澀地笑：“你進來吧，也許，小鳳也就今年了。”
不知刀在心口割著，還要笑出來，那是如何如何的痛。
跟著進去就看到小鳳躺在床上，比她上次看到的還要更瘦。
“她還在睡，睡著了也好，會沒有那麼難受，衛敏敏，你快坐吧，有帶水嗎？”
“沒有。”
“那如果你渴的話，你再到外麵去買水喝好了。”
“姐姐，小鳳她……”
“我希望小鳳會好起來的。”她用力地點頭：“小鳳一直都很堅強。”
“姐，我能幫小鳳做些什麼？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姐，你盡管開口。”
阮蘭隻是笑，然後搖了搖頭：“紫，你盡力了，姐姐謝謝你。”
小鳳一翻身，露出了手，那手指瘦得讓衛敏敏看了都想哭，真的就過不了多久了嗎？那姐姐呢？小鳳走了，姐姐又怎麼活下去。
不要問，不要說，姐姐已經夠難受的了。
衛敏敏打起精神來：“姐，你看，我給你們買了什麼？”
把衣服拿了出來：“姐，你皮膚白，你穿這個最最好看的了，看看看，還有這個，給小鳳的，可舒服了。”
“你啊，不要再這麼破費了。以後你就給你自已多買幾件，對自已要更好一點，不要再給姐和小鳳買了。”買了也是浪費錢啊，她們苦命的母女，哪還能穿得了多久。
“姐，不貴，真的。”
“你的錢也來之不易，現在還有去打散工嗎？”
“沒有呢，顧墨璟他不許我去。”
阮蘭又輕聲地問：“敏敏，他對你，好嗎？”
衛敏敏輕輕地點頭：“還挺好的。”
她聽她說好，於是也舒了口氣：“這樣也好，姐姐也就不會多牽掛你了，衛敏敏你長大了，路也越來越好了。你和姐姐不一樣，你有自已的人生和目標，你知道什麼才是你想要的，你也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小的時候姐姐帶你，你不像別人一樣很多玩具，很多吃的來哄你，姐姐隻要給你煮一碗白粥，你吃飽了就會笑了。”
想起那些年輕的時候，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滴滴地往下滑。
“姐，不要哭了好不好，沒事的，真的沒事的，現在國家什麼都在進步，癌症也是可治之症了，隻要你們堅強一點，有一天，這個也可以治的。”
“小鳳一直是在吃各種藥，多昂貴我都買，可是現在藥效也是越來越不明顯了，這幾天發燒越來越多，我真怕小鳳就過不了今年了，衛敏敏，你要答應姐姐一件事，好不好？”
“姐姐你說。”她忍住，她一定要忍住不哭。
姐姐的眼裏，她是堅強的，所以有淚水，也隻能在心裏流。
“如果姐姐和小鳳不在了，第一件事你要答應的，就是不許哭。”
衛敏敏於是再也忍不住，眼裏一燙，淚水就滑了下來，背過身子用手背擦去。
“第二件事，你送姐和小鳳去回我的老家去，畢竟我的父親是那兒的人，聽說那裏有一片湖，很美很美，媽媽以前跟我說過，我一直想去看看，那會兒卻沒時間去，現在卻去不成了。”
“姐，你不要亂說這些話嚇我，你會沒事的，你和小鳳都會沒事的。”
“姐不想再欺騙自已了。”她苦澀地一笑：“我隻是帶你到三歲，但是你長大後，我也總是找你要錢，姐真是一個不厚道的人，就當你這一輩子，是欠了我的吧，所以以後我不管有什麼事，也得麻煩你了。衛敏敏，你不要傷心，我離開的時候，不正是我放下所有一切的時候嗎？我想那時的我，也是很輕鬆的，也是真正的解脫的。”
或許，姐姐說得是對的。
“以後好好地照顧自已，你是個驕傲的人，不管你嫁給誰，你都是你自已，衛敏敏，姐姐最喜歡看你的笑容了，你笑起來很好看，很燦爛，給姐姐笑一笑，可好。”
“你怎麼這麼討厭啊，你讓我老是看到你就哭，幹嘛非要我笑。”她抱怨著，亂擦著眼淚。嘴角抽了抽，再抽了抽，終於勉強地笑了一個。
阮蘭也笑了：“好，笑出來就好了，咱們的衛敏敏是個聰明的女孩，以後你要好好地讀書，隻有自已強大了，才不會吃大虧，不管做什麼事，還是有後路可退。你千萬千萬要以姐姐為戒，不要走姐姐的老路子，明白嗎？”
衛敏敏用力地點點頭：“姐姐，我知道了。”
“真乖，姐姐就不留你在這裏吃飯了，你啊，下次來這裏，你一定要戴口罩，我不管書上怎麼寫，可是我的妹妹，我就不許她來冒一點點的險。”
衛敏敏還是點頭，除了點頭，還是點頭。
“好，你回去吧，不要在這裏呆得太久了，我送你出去。”
衛敏敏有些眷戀地看了小鳳一眼，或許她還在發燒吧，臉色紅紅的。
“小鳳，姨走了，姨給你買了巧克力，你一定要吃哦。”
“她最喜歡吃了，她醒了會很開心的，有新衣服，有零食，還有玩具，上次你給她寄的小卡片和筆，她說要畫畫呢。”
“嗯，那要好好地畫，以後我會來看她畫的東西。”
阮蘭送衛敏敏到門口，衛敏敏輕聲地問她：“姐，你現在需要錢嗎？我取了二萬元現金在身上。”
阮蘭搖頭：“不用了。”
“那小鳳的藥呢？”
“不用了，你上次給的還有呢，去吧去吧，趕緊的走，不要天太黑了。姐沒有什麼好給你的，隻希望你過得快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