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致和待陳清芙哭聲止歇後,堆出一臉的笑容,用一種近乎討好的語氣說:“清芙,為父的想請你帶著我和你兩個兄長,一起去你公婆家裏拜見一下李禦史,順便邀請他到這邊府裏來吃頓便飯,好嗎?”
陳清芙其實也很想去周家見見李禦史,央求他趕快想辦法救出周曦,但見父親如此勢利、如此趨炎附勢見風使舵,存心要為難他一下,便故意說:“爹,您不是一直說周相公是反賊嗎?吃早飯的時候,您還進來勸我,說陳家不可能與一個反賊聯姻,勸我死了那條心,不要再想嫁入周家的事,怎麼現在又勸我去公婆家裏了?那不是把女兒往火坑裏推嗎?”
陳致和見女兒使性子,故意拿話來堵他,急得跺腳說:“傻女兒,如今你家周相公成了湖廣巡按的拜把子兄弟,誰還敢說他是反賊?巡按禦史是代天子巡狩,見官大三級,縣裏府裏的官員都得巴結奉承他。隻要周曦沒有明顯的反跡,府縣官都不敢定他的罪,很快就會放他出來。”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下陳清芙的臉色,見她果然露出了喜色,又說:“清芙,周曦如今有李禦史這樣一個結拜兄長做靠山,以後何愁不富貴?你嫁給了他,日後還怕沒有夫人太太做?你現在以弟媳婦的身份去拜見李禦史,我和你兩個哥哥也一起去結識一下他,以後陳府和李禦史就是親戚了,這是皆大歡喜之事,你為何不應允?”
陳清芙考慮了一下,說:“女兒可以去拜見李禦史,但不能帶您和大哥二哥一起去。待女兒見過李禦史和公婆後,你們可以持帖子去拜見他。至於李禦史屆時願不願接見您和兩位哥哥,那就不是女兒能做主的事了。”
陳致和知道女兒性格倔強,如再逼她,或許她自己都不願去拜見李禦史了,隻好無奈地點點頭說:“既如此,那你就先去吧!稍後我與你兩個哥哥送帖子過去,你務必跟李禦史求求情,請他接見一下。”
陳清芙沒有作聲,起身走出閨房。陳致和忙給她準備了一頂青呢小轎,由兩個轎夫抬著,另外安排幾個仆婦跟隨,徑往對麵周曦家的草房而去。
陳立中站在陳致和旁邊,目送陳清芙的小轎離去,忍不住問道:“爹,您為何一定要去拜見李禦史?他雖然奉欽命巡按湖廣,但終歸隻是一個七品芝麻官,您致仕時就是五品的知府,平時相與往來的,也不乏封疆大吏朝廷大佬。這李禦史如此自高自大,將您的拜見貼都退回來了,您忍得了這口惡氣?”
陳致和歎了口氣說:“立中,人在低簷下,不得不低頭啊!為父雖然做過兩任知府,但後來致仕回家,就是一個普通的鄉紳,所謂‘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哪裏還能與巡按禦史分庭抗禮?至於我為何一定要去拜見李禦史,你難道還想不到其中的關竅嗎?為父致仕在家十餘年,為了陳府的興旺發達夙興夜寐、殫精竭慮,也得罪了很多鄉鄰。
“據你姐夫說,陳家鋪好幾戶與我家有宿怨的人家,聽說湖廣巡按到了梅源,都準備去察院告狀。尤其是村東頭的陳漢初,聽說今日就趕去縣城了,隻等李禦史掛牌理案,就要去察院擊鼓告狀。但如果李禦史接見了我們父子,我們再放出風聲去,說你三妹妹是李禦史的弟媳婦,那些刁民在告狀之前就會考慮一下後果,或許就不敢再去察院遞交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