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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寧是兄長,進來自不用事先通傳,太監們也沒人敢讓二阿哥在門口兒候著。
故此綿寧是直接走進綿愷的寢殿,這個時辰綿愷都要睡覺了,隻穿著中衣兒,光著腳,盤腿坐在炕上,一邊嚼著花生米,一邊看話本子呢。
綿寧這冷不丁地直接登堂入室,把綿愷都給嚇了一跳,趕緊將話本子就往坐褥地下塞。
綿寧瞧見了,卻隻當沒看見,笑眯眯地上前,用兩根指頭拈起了一顆花生米,丟進嘴裏。
綿愷趕緊找襪子,下地,這就要找大衣裳去。
綿寧笑著一把拉住,“得了,咱們兄弟之間,況且都這個時辰了,哪兒還那麼多規矩!你就自在著吧,咱們兄弟兩個話兒。”
綿愷卻還是沒敢鬆下這口氣兒來,雖被拉住了,不用去找大衣裳,卻還是站在地下,正正經經給綿寧請了個安,“弟弟請哥哥的安。不知道哥哥這會子了過來,可是有事兒要教訓弟弟?弟弟遠迎去遲,唯有在此洗耳恭聽。”
綿寧自己心下都悄然地歎了口氣。
——綿愷打兒就與他不親近,聽這會子綿愷這話的,真是生分透透兒的了。
綿愷幾歲的時候兒,綿寧還沒這麼在乎。畢竟這世間的兄弟手足之間,也不是都親得什麼似的;更何況,他們兄弟兩個並非同母所生,年紀還差著十多歲呢,性子、心量全都不一樣,這若當真親如手足什麼的,也是勉強了。
況且他們還都是皇子。這世上從古至今,皇子之間的爭鬥,誰都不能幸免,故慈綿愷長大點兒,彼此之間又多了層隔閡,這也都是有的,也是人之常情。
再者綿寧也知道,是他自己的性子愛靜,而綿愷是愛熱鬧的,一旦綿愷被領到他跟前來,倒成立規矩的了。故此兩兄弟分明就是一牆之隔地住著,綿愷也不愛到他這邊兒來串門兒。
可是,理解歸理解,兩兄弟麵上這麼僵著,心下畢竟不是滋味兒。
綿寧便丟開那裝花生米的食碟兒,抬眸凝視綿愷。
——綿愷是額娘的長子,眉眼之間全是額娘的影子。
故此綿愷唱戲的時候兒,一旦扮上,那真叫好看,算得上是長眉斜飛,目若燦星。
如今綿愷長大,十一歲的少年,眉眼幾乎已經定型兒,這股子相似就更加地明顯了。
可是這也偏讓綿寧不願意麵對綿愷。
綿寧便又別開了目光,笑笑道,“過完了年,我就隨汗阿瑪去謁陵,之後回京又在南苑行圍,這才回宮……這一晃,咱們兄弟也有一個多月去沒湊在一處話兒了。今晚上正好月色好,我忖著你應該還沒睡下,我這就過來瞧瞧你來。”
“你是到了竄身量的時候兒了,我瞧著你這比一個月前都長高了。”綿寧著,自己跟自己笑笑,“再不是哥哥打兒看著的那個孩兒了。”
也不知怎地,綿寧的這番話卻叫綿愷覺著有些不舒服,他忍不住轉了轉脖子,就仿佛衣裳領子裏有什麼線頭兒紮著他脖頸子了似的。
“……哥哥有什麼教訓的,就盡管吧。不過這會子了別考功課,我晚上吃完了飯就犯糊塗,默的書都串了;等明兒大白的,腦子清楚的時候兒,再給哥哥考校就是。”
綿寧無奈地苦笑,“誰我今兒是來考你背書的?都這麼晚了,便是師傅們也不能這會子還不叫你歇著啊。”
興許也是綿寧自己少年老成的性子的緣故,他打兒就自己一個皇子,所以不大會哄孩兒。這幾年間見了綿愷,能尋著的最安全的話題也就是問問綿愷的功課了。可是綿愷顯然頂煩這個。
“咱們兄弟兩個就聊聊兒,閑話。”綿寧望住了綿愷,“你如今也大了,我這當哥哥的怎麼還能一見著你就叫你背書不是?你眼見著就要成年了,咱們是可以些爺們兒之間的話了。”
“爺們兒的事兒?”這話倒終於勾起了綿愷的興致些。
他這個年紀的阿哥,最是著急自己趕緊成為一個正兒八經的爺們兒,再不是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