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許溫千嵐入鎮尋親的百夫長,將二人交涉的過程,一字不落地稟報於高遠圖。
都統歇息的軍帳之內,陳設簡單無床無榻,地鋪虎皮。
高遠圖身穿內甲,魁梧的身軀席地半坐半靠著。
兩名美貌侍女衣裙暴露,一個在給他揉肩,一個在給他捏推。
他把玩著手上的明珠,神色慵懶,好不清閑。
僅憑他此份放縱,幾乎可以斷定他終生再難突破至四轉。
聽罷講述,他睜開眼睛揮揮手,讓兩位侍女退下。喝口茶醒神,他才盤坐起身,掂量著手中的明珠,他輕笑道:“三品獸係武者,年歲二十四五,有意思,他可有明顯特征?”
百夫長規矩地垂首而立,不敢扯謊絲毫,“此人的容貌身形,氣息衣著,均無可用於識別的特征。”
“狐假虎威,你被他唬住了。”僅聽講述,高遠圖便得出判斷,他不緊不慢地說道。
百夫長急忙單膝跪地,“屬下該死。”
“錯不在你。”高遠圖不見厲色,仍有懶散姿態,“讓他找,看他會找出誰人。寧風府西風城汪俊?三品獸係,會有些路子。你說,假若他死在鐵馬府,會引發怎樣局麵?”
“這……”半跪的百夫長遲疑不敢說,“屬下愚鈍。”
高遠圖無趣地動動手指,“下去吧……”
……
尋親心切,溫千嵐不做歇腳地挨家查看。
姨母無修為,在此亂世難有富庶可言,住不了大宅院,可能隻在某大宅內當個傭人。為了加快速度,他暫且不去查問府邸,費時也容易挑起爭執,先將平民居院排查完再說。
白天省事,各家的院門多是敞開,他快步進去走一圈出來,對方還愣愣地沒明白怎回事。
入夜了家家閉戶,僅是叫門便是麻煩。
饒人休息,對方敢怒不敢言,他又不能連句抱歉也沒有。
於朋、夏立兩位軍士跟了大半日,對溫千嵐的印象有所改觀,也看得出其尋親之心。其實,若非為了妻小,什長於朋壓根不會參加什麼聚平軍。以往鐵馬府再有嚴苛之處,他一家仍是豐衣足食,如今是整日擔驚受怕。
不止是他,大部分士兵都想過安生日子。
真正好戰的,是有權勢在握之人。
於朋有心幫忙,又不敢亂開口,他試探地說道:“汪爺,要不我哥倆幫您在前麵叫門?”
溫千嵐不信任此二人,懷疑是想靠近乎來套話。不過,有人幫忙在前叫門,無疑會快上許多,他自認嘴巴嚴,不會說露什麼,他微微點頭,“找到人,我賞每人百塊元石。”
“好嘞!”於朋二人驚喜,趕忙小跑去叩門。
對方的衣著氣度,一看就是個金主,隻要高興了,不會不給賞的。
砰砰砰。
他二人叫門,是用砸的,“開門開門,麻溜地。”
可想到溫千嵐之前叩門時注意分寸,他倆不由縮脖,放輕了動作。
“穿上衣物快些出門站好,看看可是你家高親來尋人了,快快快!”倆人邊走邊敲邊喊。
平民畏懼聚平軍的士兵,聽見聲音,劈裏噗隆地趕出來。
溫千嵐大為方便,運起妖瞳觀察,“尋找失散親人,抱歉打擾了。”
兩條街外——
羅寧坐在門檻抱著膝蓋,小腦袋埋在臂彎間。
低低的抽泣聲與顫動的肩膀,是她在壓抑著哭泣。
年不及十六,攤上了此等事情,除了哭,還不能大聲哭喊,她已不知該怎麼做。
其父遭被打傷,其母重病在床,這些全是紀長兵害的。
她原本隻以為,其母汪氏是積勞成疾身體有恙,可病況加重,豈知是被人下了毒,為了逼她就範。
羅寧滿心冤屈,卻是無處伸張。
方才,鄰居幫忙照料羅父羅母時對她說,如今隻有從了紀長兵一個辦法。對方是鎮主的兒子,在方華鎮權勢通天,怎麼與之相鬥,隻有讓他滿意了,賞幾顆丹藥,才能為羅母解毒祛病,為羅父療傷。她再倔強反抗,隻會招來更大的禍事,恐怕連萬豐,也逃不過毒手。
羅父羅母自不肯讓女兒,為了他倆屈從歹人去受盡屈辱,準備趁明早一家逃走。
逃出方華鎮,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在外麵餓死,總好過被欺負死。
他倆是絕不肯讓女兒羅寧,去給人為奴為婢,來換他倆苟活。
奈何二人現都下不了床,怎麼去逃走,傷病在加重,隻會越來越糟糕。
“我該怎麼做,誰能幫幫我……”怨恨、絕望,塞滿了她小小的心頭……
月色清涼,一夜無話,天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