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興江兩岸的數百萬難民,約三七地,分為了兩股。
一在趕向聚平軍占據的四城之地,一在就近地彙聚向插旗處。
兩股人,兩種想法。
背著糧食等家當的壯漢,邊急步趕路邊回頭張望,“那些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竟聽信溫千嵐的鬼話,蠢的可以!拿了他三五十斤糧食,要記一輩子不成,等以後我還他一百斤!”
“還個卵啊,他撈了那麼多,是他欠咱們的。”其同伴不滿意。
另一人麵帶恥笑,“別管那些人了,他們以為姓溫的會撒下幾千萬元石呢,蠢!”
“不想那麼多,誰對誰錯與我無關,我隻想去過幾年安穩日子……”此人這般說道。
在連夜遷向聚平四城的人,多是此般的幾種想法。
他們沒有多少需要商量的,各管各的,行動自是迅速,這是兩道號令傳下之後最先引發的響應。
對此,戴宣同不意外,難免心生得意,“此為現實,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收納此些人,倒不是多難的事兒。
城池內收不下,可以適當建些城外鎮寨。
固然不便治理,沒準會有敵軍混入,卻也是對城池的緩衝防護,有弊有利。
此番陣仗不小,過了今夜,定會傳揚到各府。倘若鐵馬府軍趁著安頓難民的時機,攻打聚平軍,會被扣上不仁不義的名頭。名望的損失,會讓士氣不振,軍士質疑所屬的陣營,哪會忠心。
至於複新元礦,是要用以擴充軍力,與難民沒毛關係。
戴宣同肯收納此些難民,不是以軍養民,是以民養軍。
戰亂不平,渾興江以北的地界,是地廣人稀有諸多荒蕪,而隻有人多了,地界才能繁榮生生不息。
總的來說,利大於弊,一舉數得。
安頓難民,開始時會浪費許多軍需儲備,收效則是長遠的。
他要感謝溫千嵐帶來此般良機,不然,做此等事會有諸多不便。
但,他沒得意多久。
當眾人紛紛趕向插旗地時,哪多哪少,一看便知。
從各個村寨湧出大批人,一股股地趕向黃旗彙合。
由於距離不近,某些村寨離插旗地過十裏遠,趕路時散成了片,有修為的人敢在前麵探路,老小婦弱則落在後麵。
盡管渾興江橫穿鐵馬府,兩岸寬闊,數百萬人嘩然動作的聲響,仍是吵鬧。
時間流逝,夜色漸深。
十數銀甲士,韓飛將四人,不停歇地沿岸傳令。
未至午夜時分,得到邪君號召較早之處,已傳來了回應。
呼……
一個巨大的火堆率先點燃,火光衝天。
而在火堆四周,密密麻麻地圍滿了人,粗略一數,足有兩三萬人。
他們有老有小,有青年壯年中年,或在站著或在席地而坐。
冬夜寒冷,不用誰安排,眾人自發地會多照顧老小。
呼呼呼……
隔著二三十裏,錯落地,一個個火堆燃起。
火堆很大,兩三丈高,在黑夜中格外顯眼。
如一盞盞燈籠,點綴在夜色中的兩岸。
江南、江北,插旗之處眾人彙聚,十座、二十座、三十座……燃火明示。
“哈哈……”溫千嵐暢快長笑。
笑聲混在浪聲中、風雪間,傳蕩開去。
多日以來,他心中的鬱悶與憋火,盡數散去。
他心頭舒暢,“是非公道,果然自在人心,我所做是對是錯,沒必要深究,得此等信任,榮幸之至。”
到了此刻,何需再在乎謠言如何。
洛雲依同有如釋重負,彎起眼角淺笑,她輕聲道:“這些人不是奔著物資去的,他們是不肯讓你蒙受汙蔑,為了替你正名,才會如此齊心,換作往常是不會的。”
擁有觀世之眸,她看事看得清澈。
其實,他倆最初的打算,也是要將眾多難民加以聚集,給予生計,使之自力更生長治久安。
幾萬難民聚集成一個小鎮,方方麵麵均有好處,人多了可以分工做擅長與合適的,再進行物資的交換,武者多了合起夥做事也方便,有力量抵禦外侵,自給自足才是長久。
隻是他倆商量後,認為那麼做太麻煩了,非朝夕可以做到的,勞神勞心。
原決定將土料給各村寨發下去,便再不管了,他倆又不是難民的傭人,不願再多勞累。
而趕上謠言作亂,他倆不甘被詆毀,決定快刀斬亂麻,以渾興江兩岸數百萬人的態度,來定結果。
假如大部分難民,都是相信了謠言大肆聲討,那麼,他倆豈會再費力不討好。
誰死誰活,關他倆何事?
將土料變賣為元石,留著自個用。
他倆不忐忑於結果,成或不成,自有不同的應對與決定,卻是無甚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