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見董朗和曲小白都穿了一色一樣的衣裳,加上這裏是阿羅丘的帥府,不是他北疆將軍府,他不可能肆意而為,隻能尊重主人家。他把衣裳換了,還淨了手,走到床前,曲小白拿了把椅子給他,請他坐下,然後端了一碗藥水來,道:“大帥,這藥喝下去會讓您的身體暫時失去感知疼痛的能力,一會兒開刀,您就不會覺得疼了,等開刀結束了,藥力就會消退。”
阿羅丘如今已經是上了架的鴨子,不喝都不行,一邊喝藥,一邊就感覺自己成了待宰的羔羊,曲小白這時對他溫婉一笑,道:“大帥,相信小神醫。”
明明知道,這碗藥喝下去生死就掌握在了曲小白和董朗的手上,阿羅丘還是義無反顧地喝了。
曲小白麵對阿羅丘的信任,說不動容那是假的,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是值得一交的。
如果不是立場有別……但別的人有立場,自是因為他們有國籍,可她不一樣,她來到這個世界,沒有國籍,沒有歸屬,結果空藥碗的那一刻,曲小白心頭已經有了答案,衝阿羅丘抿嘴角一笑,溫聲道:“過一刻鍾,差不多就可以開始了。”
曲小白把碗拿走,從董朗的醫藥箱裏取了一瓶藥水,倒在手上,把手裏裏外外都消毒了,又把藥倒了一些在董朗的手上。
自上次她剖宮產之後,董朗和老雲一直在研究改進藥物,從消毒藥水到麻醉劑再到抗感染藥物,許是因為起點太低上升空間太大,雖然時間很短,但取得的進步不小。
一刻鍾之後,董朗和曲小白戴上了口罩,檢視過麻藥已經開始作用,就開始了開刀。
切開皮膚、肌肉,然後是骨頭,曲小白在一旁,精準地幫他遞器械、止血……兩個人的眼睛都沒有什麼表情,全神貫注地進行手術。
容真感覺自己是被無視掉的那一個,從頭至尾,都沒有一個人給他一個眼神。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兩個人的手術過程,在他眼裏,這是個比戰場廝殺還要血腥的過程,兩個人那麼冷靜地在活人的身體上又切又割,連個表情都沒有,簡直就是死神收割人命一樣。
阿羅丘身軀龐大,用個不恰當的對比,胳膊比曲小白的大腿還要粗壯,過程其實很是艱難漫長,足足用了一個半時辰,才完成了接骨,到縫合的時候,麻藥的勁力已經開始失效,董朗給他做縫合,發現他身體輕微抖動,便知是感覺到疼了,他道:“已經快要結束了,阿羅大帥,可以忍一下的話,就忍一下,麻藥服多了終究對身體不好。”
董朗現在煉製出的麻藥,已經達到了隻麻醉身體不會對傷害到人的意識的程度,從頭至尾,阿羅丘的神智都是清醒的,甚至可以看見董朗在他身上切割的動作,隻是他臉部的肌肉是麻木的,說話費勁,也就一直沒有開口,此時董朗說話,他眨眨眼皮,表示同意。
董朗縫合完,曲小白清理了器械和藥品,洗了手,又給董朗備了水,讓董朗也洗了手,這才都鬆了一口氣,曲小白對阿羅丘一笑,道:“一切順利。接下來大帥遵從董大夫的話,前幾天的治療很重要,千萬不要再像前幾天一樣,急著去大營練兵了。”
“謝謝你們。”
阿羅丘吐出不太清晰的幾個字,董朗道:“阿羅大帥不必言謝,治病救人本來就是做大夫的職責,其實我應該謝謝阿羅大帥的信任,不是什麼人都有勇氣接受開刀整骨的。”
“是啊,大帥是最值得敬佩的病人。”曲小白笑道。
曲小白說的一直是狄夷話,這讓容真堅定地認為,這個搗藥童子是狄夷人無疑了。一旦判斷失誤,導致的結果便是謬以千裏了。容真不知道,他這個判斷失誤,讓他的人生從此就萬劫不複了。
“你這個小藥童,倒是會說話。”
麻藥勁力已經慢慢失效,阿羅丘此時已經被疼痛包裹著,額上沁著汗珠,但說話還帶著笑容,曲小白不由感歎,是條漢子,她拿起床頭擱著的一條娟帕給阿羅丘擦了擦額上的汗,道:“大帥先休息著,小的去給大帥煎藥。”她回頭對董朗畢恭畢敬地道:“師父,您開方子吧。”
董朗走到桌前,提筆寫了藥方,遞給曲小白,道:“煎完了就送進來。”
曲小白接了藥方出去,董朗這廂對容真道:“容將軍,過程就是這樣的,因為您的傷已經算是陳年舊傷,治療之後效果會差一點,最重要的一點是,愈合需要時間,接骨之後,至少要臥床一個月,您考慮一下要不要開這個刀。阿羅大帥的刀口拆線要等半個月,公主啟程的日子大概也定在那個時間,如果您決定要開這個刀……時間上,並不急在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