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麵之血,類似於秘藥白石散。一次便會成癮,極難戒除,若是成癮之後中斷,就會自麵部開始潰爛,直至全身……而如果再次嗅到,自然可以緩解,但每嗅一次,自不免毒性更重。
炎魃說到最後,仰麵大笑:“這是本座做過的最英明的決定!參加過敬神儀的人,一個都逃不過!倒要看看你這個轉世天神,如何自圓其說!”
鳳卿卿又驚又怒,卻是毫無辦法。的確,此事涉及太廣,若是真的讓這些人毒癮發作,全身潰爛,那她這個轉世天神,是怎麼都解釋不通的,之前的一切努力,都變成了笑話。可如果繼續放置毒煙,令眾人毒癮越來越重,無異於飲鴆止渴。而且如果不動湛塵,這一張麵皮,又能取幾回血?到頭來,仍舊會弄到無法收拾。
兩難,著實是兩難。炎魃不但是要逼著他們,留下他的命,還要逼著他們,像他一樣,自湛塵身上取血,維持這張蠱麵……心思著實惡毒。抬頭時他正似笑非笑,眼中滿滿的冷嘲,好像在說,“你們不是自詡善良俠義麼?你們不是說我行事歹毒麼?可現在,你們還不是要留下生不如死的湛塵?還不是要習我故伎,血飼養蠱?你們比我,又能高貴多少?”
鳳卿卿怒瞪了他一會兒,一言不發的轉身出去,炎魃也不著急,反而悠閑的往床上一躺。他情知她是要去問寒江雪或者樓聽雨……可是那又怎樣?人麵蠱裏麵,煉的是兩條人命和無數靈藥,原本就無藥可解,不怕他們問!
一出了靜室,鳳卿卿徑直就去找了鳳誠。鳳誠腿傷未愈,未能親自參與那場敬神儀,遺憾之極,所以這兩日一直在跟影衛打聽詳細情形,先聽了數人之言,然後歸納彙總,錄入行止錄。
鳳卿卿進去時,他正伏在桌案上奮筆疾書,一見她進來,頓時雙眼發亮,道:“師父!”
其實他們起初對他,未嚐沒有利用的心思,可是他這種全心全意的依賴與崇拜,也實在令人動容。鳳卿卿忍不住歎了口氣,走過來把手放在他的腦袋上,閉目細細感知。她能感覺得到人麵蠱的存在,可是,這蠱毒本就是血蠱,已經與鳳誠的血脈完全交融,是怎麼都移不出的了。
鳳誠茫然的被她按著,仰著臉,一動都不敢動,那模樣像一隻無辜的小狗。鳳卿卿放開手,看他雙眼清澈,滿滿的虔誠,竟不由得眼眶微酸。鳳誠登時被嚇到,呐呐道:“師父?出了甚麼事嗎?”
“沒事的,”鳳卿卿溫言道:“你不用怕,我會有辦法的。我怎麼說也是轉世天神,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這是她第一次把這個身份宣之於口。鳳誠登時驚喜交集,他完全沒在意她說的“救他”是什麼意思,隻顫抖著拿筆開始記載。有人輕輕叩了一下門,然後白顏師父同著樓聽雨走了進來,樓聽雨細細的把了把脈,微微搖頭,隔了片刻,寒江雪也進來了,坐下把了把脈,又取了血檢視一番,雙眉深皺。
一看他們的神情,鳳卿卿就有些失望,果然回到房中,寒江雪道:“此蠱,隻怕無解。”
他頓了一頓,緩緩的道:“我剛才去看過了那位湛塵大師,也看過了那個炎魃。看鳳誠的情形,的確是中了蠱。我完全沒聽過這種蠱,也不知是否如炎魃所說,一次便會成癮,但既然無法驅除,無法化解,隻怕他說的就是對的。若當真成癮,唯一可以暫時緩解的,就是再次服食人麵蠱血。”
他十分不忍,輕聲道:“為今之計,恐怕隻能再去……”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幾人俱是默然,這炎魃當真好毒的算計,他就是看死了他們不得不這麼做。不隻是為了鳳誠,還為了草原上的異族人,他們隻能照著他指的路走。
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一片寂靜中,樓聽雨忽然開口:“我覺得,可以去請君不識試試。”他語聲和緩,神情寧靜,沒來由予人信心:“卿卿,我與三哥,畢竟都是書本上學來的學問,總有學不到處。而君不識,一來他出身神醫世家,家學淵源,二來,他所習本就偏險偏奇。若世上有人能解此蠱,非君不識莫屬。”
鳳卿卿頓時眼前一亮,平生希望,“好!那我們馬上去請!”她想了一想:“我跟小柳去請!我們跟君夫人畢竟是同族,怎麼都是好說話的。小哥,這邊兒的事情,拜托你了!”
樓聽雨點了點頭,鳳卿卿站起來就去找君拂柳,急匆匆走到門口,卻又回身,輕聲道:“小哥,謝謝你……謝謝你這時候在這裏。”
樓聽雨一怔,隨即微微一笑:“同我,不必說這個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