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現在的你應該很需要這筆錢。”優雅的中年男人雙手交疊,放鬆地靠在座位上,歲月沒有在男人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反而給男人增添了君臨天下的成熟氣質。
男人對麵坐著一個二十三四的男孩,青澀的眉眼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氣質清婉,給人感覺很幹淨,隻是臉色有些蒼白。男孩將支票推回男人麵前,即使麵對的是這樣一個拿錢砸人的人渣,男孩表情依然溫和,說話時甚至微微上揚著嘴角,聲音清亮透徹,“謝謝您,我並不需要。想必您還不知道我已經和您兒子分手的事,讓您操心了,抱歉。”男孩從錢包裏抽出五十元放在桌上,“那麼,告辭了。”
男人看著男孩清俊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歎了一口氣,“可惜了,若是個女孩子倒好。”
男孩拿著診斷書的手微微發抖,上麵的文字一再出現重影,無論看多少遍,男孩都還是不敢相信,他素來堅強,原本以為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可惜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永遠是生與死的距離,因為它讓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瑭瑭,瑭瑭!”女孩特有的柔軟嗓音帶著擔憂,柔嫩的小手拍了拍男孩,總算喚回了男孩失落的神智。
蘇瑭抬頭看到女孩,隨手將診斷書塞到沙發底下,連忙起身將女孩扶到身旁坐下,“小愛,你怎麼起來了?下周就是預產期了,要當心。”
相比自己便便的大腹,小愛更擔心瑭瑭,“你怎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發生什麼事了?”
“小愛,對不起。”蘇瑭嘴裏發苦,伸手撫摸著小愛隆起的腹部,“真的對不起。”蘇瑭不是個脆弱的人,但這一刻,他很想哭,老天太殘忍,一點退路都沒有留給他。
“瑭瑭你別嚇我!”小愛慌了手腳,“你這該不是爸爸的產前憂鬱症吧?你放心,醫生不是說了嗎,寶寶好得很。”
蘇瑭背在身後的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握緊,血癌是什麼東西,在幾天之前他真的不知道,那是離他太遙遠的東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家族有血癌史,他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小愛,我……”
“瑭瑭!”小愛突然一把抓住蘇瑭的手腕,聲音裏帶了哭腔,“瑭瑭,我好疼!”
蘇瑭霍然站起,不會是要生了吧,慌忙之中蘇瑭扶起小愛往門口跑。
“瑭瑭錢包!”小愛看起來比蘇瑭還清醒點。
華瑞醫院婦產科,蘇瑭在外麵走來走去,腦子裏一片空白,小愛進去多久了他一點概念都沒有,整顆心揪成一團,他快不能呼吸了,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手指在葉晉淩這個名字上滑了兩下,腦海裏突然記起一個畫麵,那是他們剛認識沒多久的時候,小晉看到他手裏存的“葉晉淩”三個字很不滿地問,“為什麼要存全名?你就那麼不喜歡我?”
“不是的,朋友跟我說,手機裏的名字都要存全名才好,不然手機丟了的話,會給人可趁之機,小晉也不希望有一天接到老師我被綁架了要小晉拿一大筆錢來贖人這樣的陌生電話吧?”
“我看誰敢!”十八歲的孩子霸氣天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心髒毫無預警地抽疼,蘇瑭捂住胸口有些喘不過氣來,不是說好不再想了嗎?
正恍惚間,一個三十來歲的護士已經抱著孩子出來了,“蘇先生,恭喜你,是個很可愛的兒子,重2.75千克,孩子很健康,你要抱一抱嗎?還是說先進去看看你的妻子?”溫柔的護士笑著問眼前明顯已經呆掉的父親,這爸爸看起來很年輕呢,長得清俊秀雅,讓人一見就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好感。
蘇瑭愣愣地看著護士懷裏皺巴巴的孩子,手伸了幾次才終於摸到了孩子溫暖的手腳,這是他的孩子。良久之後,蘇瑭終於有了一點真實感,修長的手握住孩子丁點大的小手,溫柔地笑著說,“瑱瑱你好,我是爸爸。”
一個高大的身影裹著雷霆之勢走了過來,眾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見那高大的身影一拳將蘇瑭打翻在地,蘇瑭腦袋撞上牆,整個人昏了幾秒鍾,周圍一片尖叫聲,模糊中他看到一雙發紅的眼睛,眼睛的主人看著他,惡狠狠的,“蘇瑭,你好啊!你很好!你給我記著,今日的恥辱,我葉晉淩一定讓你加倍償還!”
“先生你還好吧?先生!”抱著孩子的護士叫了好幾聲,剛才那個凶狠的男孩好可怕,明明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的模樣,怎麼那麼殘暴。
蘇瑭看著護士懷裏皺巴巴的孩子,突然無聲地哭了,“對不起,小晉,我已經不能再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