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橫握短刀,直視巫師,眼中一閃而過的愧疚轉瞬被決然淹沒。
戰場上葉清明交付給秦牧的那把刀一直貼身保管著,如不細看著實難以察覺。
可是這次情急之下一把拔出來,刀刃泛起的雪亮寒光直從巫師臉上晃過,如隆冬平地刮起一陣白毛風,讓人透體生寒。
釋比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與秦牧的距離。
他緊攥木杖,雙眼死死盯著秦牧握刀的右手,隻要眼前的莽夫敢再往前一步。他也就顧不得身份,逃離這裏。
雖然心有此念,臉麵上卻沒有一點慌亂,他篤定秦牧這懦夫缺的就是這份勇氣,即便是他在戰場上打了幾個月的滾兒。
事實上,巫師還是贏了。
秦牧情急之下拔刀並不是要脅迫巫師,實在是他想不出身上還有什麼值錢的物件。
看到巫師這反應,他驚覺自己嚇到了他,臉上全是愧悔。
他老老實實地將短刀放在桌上,低下了頭。
“釋比大人莫怪,適才是人魯莽了!
葉清明與人兄弟相稱,現已戰死沙場,膝下無兒無女,如今弟妹又動了胎氣,危在旦夕。
可憐人身無錢財,唯有炊還值上幾個錢……還望大人憐憫,葉家不能就此斷後啊!”
秦牧聲色哽咽,完又雙膝跪地、抱拳舉頂。
雖是意料之中,但這寶刀寒芒確實嚇了自己一跳。巫師本就不想理會秦牧,可見他如此懦弱不堪,哪是有半點剛烈鬥狠之心?
暗嘲自己,怎會麵對一個鄉野愚夫生出逃跑的念頭。
一念至此,巫師悠然坐回高椅,左手拾起桌上茶碗,一邊啜茶,一邊對秦牧:“無妨、無妨。
葉清明雖懷人之心,來到寨子後多次衝撞老夫,到底總歸是寨子裏的人。
既是寨子裏的人,老夫自當待其與他人無二,葉氏生產自然也是要去的。不過……”
講到這,巫師頓了頓,放下茶碗。
“這刀呢,老夫暫且收下,等秦兄有了其他財物便可贖回。
哎,隻是前兩日怕是祈雨過度,身子疲乏,老夫還得去沐浴打坐片刻,等恢複些元氣便與秦兄走一趟罷!”
秦牧黝黑的臉上爬滿焦急,卻又無奈至極,更不敢催促分毫,唯剩跪地拜謝。
釋比不慌不忙,用上等的桃花木燒開一大桶滾水,又撒上皂角、桐葉種種,舒舒服服地泡了半日。
秦牧立在旁邊,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看著日光穿過窗欞逐漸萎縮的光影,攥緊拳頭心如火炙,額頭汗珠清晰可見。
世紀之久,巫師罩了件墨黑色大氅顧自從內堂走向門外,沒有搭理秦牧,抬腳間衣裳擺動如滾滾烏雲。秦牧忙不迭跑為他引路。
橫穀寨雖稱為寨,但除卻朝廷火山軍駐防軍兵,普通百姓不到百戶。
正所謂‘平地經不起驚雷,懶漢見不得熱鬧’,巫師這套盛裝平時實難見到,對王大蹄子來,上回見巫師穿此瘮饒行頭還是今年夏旱時節,當時祈雨作法的新奇勁兒,如同他平生裏跑去村頭看蘇寡婦洗澡一般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