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葉念安一番細語的瞬間,思緒紛飛。
腦中又浮現起那日被火海吞噬、燃為不毛之地的橫穀寨;娘子秦梓欣趴伏在後院亂箭穿心、以身護女的慘死畫麵……
著想著,不免悲憤難填,感慨良多。
他再一次發覺,人生一世,生死一刹。
昔日皇權富貴、勢力遮也好;曾經市井苟苟、低斂卑微也罷,終究敵不過它蒼弄人、如夢隨風散之宿命。
想到這些,葉念安陡然凝眸,望向咫尺之外的也瑟,神色中挑起一抹自嘲,亦或一抹無奈。
“老頭子教我等秉承大道,當淡泊名利、具寬厚襟懷、容百態世相。
相欠的,總要歸還,有緣的,仍會相見。
你我都明白的道理,老爺子豈會不懂這世間千萬之事,皆乃休戚相關?”
也瑟麵若寒霜、劍眉緊皺。看著麵前恍若釘子一般牢牢釘在原地的師弟,同也是一襲如雪白衫。
隻是眸中堅定之色,饒是前頭翻湧了驚濤駭浪襲卷過來,也未必動他半分。
依著往日,斷不可能有人敢在名動下的三絕穀總杆首麵前大放厥語、出言不遜的。
可是今兒,年輕氣盛的葉念安劈頭直逼的灼灼譏諷,竟沒有激燃也瑟一星半點兒的怒氣。
在他心裏,二人雖然師出同門,卻是遙距了經年,才得以相聚。
加之適才隨性幾式過招,觀其年紀輕輕,心法口訣體悟均屬上乘。
老頭子即便身法功夫再絕,也是風燭殘年、心力不足。子心性武功能有此靈悟,必是用功勤奮,按著師傳體會化解而來。
頃刻間,陳年杳事紛湧而至。
葉念安如斯一字一頓,恰如手指輕輕撥動,也瑟渾身恍若觸電一般抖了一抖。
忽而想起自己少年離家,昨日涯、明日海角的流離之苦。
念到此處,也瑟愈發體恤起眼前這個師弟,長久漂泊於外的苦楚來。
心自安慰道:相見時短,難得有此快聚,隻當意成全。今兒就隻談風月,舊閑家長。
“世相迷離,塵海變遷,萬幸兜兜轉轉,你我兄弟還有相見之日,實乃愚兄平生之幸。
老頭子若能看得見,定極欣慰!”
話到這裏,也瑟原緊繃的麵皮不由得鬆馳下來,柔聲道,“昔日常聽老爺子教誨:當下頹廢之世,應為王者師,不可為王者器。
為王者器,必行詭道伎,其身必為芻狗。
為王者師,必行正道大計,其身方為不朽。
老爺子不僅明月入懷、曠達不羈,還心存悲憫、善待眾生。
哎……
可正也是如此,引來了滅頂之災。”
也瑟頷首斷開話頭,自停歇了半晌,才又悵然道,“老爺子怕是從未對師弟提過當年國師府滅門的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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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鬼勘靈術乃是江湖中尋人覓物的不二法門,自三叩穀中流出。
約莫四十年前,西夏曾出現過一個年輕書生,自稱星道人。
此人在不足十年間創立了江湖第一玄門,穀主能趕星列宿,定他人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