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憐,你……”
“我喚作魏琉璃,別再用你那難聽的可憐的名字喚我。”她不耐。
男人又是茫然的啊了一聲,隨後慌慌張張道:“魏……魏琉璃,這名字真好聽。”
他訕訕的笑著,隨後撓了撓頭:“原來你會說話啊。”
聲音還這般好聽,這一句他沒說出口,他怕唐突佳人。
魏琉璃一如既往地無視他,隻重複那一句:“送我入宮。”
男人笑容僵硬在臉上,最後,紅著臉應道:“好。”
他一介平民百姓,又常年居住在山下,本就沒什麼銀兩,如今為了買通宮人,幾乎是變賣了家裏一切能用的東西。
魏琉璃入宮那天,穿上了他給她做的最好看的衣裳,他就這麼站在城門口,傻笑著目送她入宮。
他就說,她穿上那件衣服,果然是長安城中最好看的那個。
轎攆中的魏琉璃不曾回頭看他一眼,她挺直了腰背,浩浩蕩蕩入了宮。
她還不太能走路,磕磕絆絆的,竟也來到了長樂宮。
遠遠的,她便瞧見魏紫抱著用明黃色被褥包裹起來的嬰兒,神情溫柔的吟唱著搖籃曲。
魏琉璃欲上前,卻在看見另一個走來的身影時定住了腳步。
是燕斯年。
他沒變什麼,俊朗的麵容同她記憶中的一樣。
他逗弄著魏紫懷裏的小人兒,不知說了些什麼,引來魏紫一陣嬌嗔。
魏琉璃是恨著他們的,她恨了一年。
她亦無數次幻想過,再次見到他們,她會如何做,如何去拿回本屬於她的一切。
可是,這種強烈的未曾熄滅過一分的念頭,在見到如今這一幕時,忽然間開始動搖。
她看了看燕斯年寵溺的笑容,再看了看魏紫幸福的臉,他們一家三口,一下子變得遙不可及。
魏琉璃逃也似的離開宮中,她深一腳淺一腳的,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
她是為了報複活下來的,如今,卻不知要走向何處。
還不如當時死在懸崖下算了,她這麼想著。
嚴冬的大燕又開始下起了雪,雪花在她麵前鋪陳開,逐漸模糊了視線。
她恍恍惚惚的走了一天,再回神時,發現她一直在山下的破屋子裏繞圈。
這是她住了一年的地方,她甚至還不知道救她的男人名字叫什麼。
就當是問了名字好報恩吧,魏琉璃這般告訴自己,她敲了敲門。
過了許久,門開了,露出一張鼻青眼腫,幾乎辨不出五官的臉。
她怔怔的盯著那張臉:“怎麼回事?”
男人似乎沒想過她會回來,一瞬間的欣喜之後,又手忙腳亂的蒙著臉:“沒……沒事。”
“告訴我。”魏琉璃強勢又強硬。
男人一下子軟了下來,他舔了舔嘴,傻笑道:“我沒錢送你入宮,就去借,期限到了我沒能還上錢,就被打了一頓,沒事的,我皮糙肉厚,不怕疼,倒是阿……琉璃你,怎麼回來了?”
魏琉璃盯著他,心中有什麼在這寒冬臘月裏悄悄綻放開來。
她倔強的瞪著他,試圖將眼睛裏那莫名的東西憋回去:“我回來了,以後不走了,你繼續當我癱了一樣養我,行嗎?”
她是魏琉璃,一直都是魏琉璃,連求人的態度都如此高傲。
男人楞在原地,反應過來後,緊張的手無處安放:“可是……可是我沒錢了。”
“你到底養不養?”她氣急敗壞。
男人連忙立正站好,操著渾厚的嗓音:“養!”
末了,又羞澀的撓撓頭,不停笑著重複:“養,養!”
魏琉璃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抖落一身的積雪,向前一步,朝他走去。
她還是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不過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時間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