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老爺子表情一怔,眸中頓時閃現過一抹僵硬的陰戾之色。
其實早在十幾年前,他親手將這個小子押送到飛往伊朗的航班時,就沒想過還會有再見麵的一天。
陸時銘姓“陸”,而不是“路”,這樣的一字之差,注定了地位就是天差地別的。
路振華作為路家當時的掌權者,自然不會對一個外姓的繼子有任何好感,所以這些年來,無論是路映萍的苛責刁難,還是底下傭人的冷眼旁觀,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甚至在自己的兒子死後,女兒路映萍提出要把這個小子丟到伊朗讓他自生自滅,路振華也是選擇了點頭答應。
這不僅是因為陸時銘非路家親生,而是當初第一眼,他就從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眼中,看到了一股不同於其他孩子的韌勁。
也正是這股韌勁讓他隱隱擔憂,害怕這個孩子長大之後會做出什麼對路家不利的事來。
而如今,十幾年過去,自己早已邁入了耄耋之年,這個小子卻是越發的如日中天,連他都不由地生出幾分忌憚來。
路振華蒼老的手掌摩挲過杯壁,壓下情緒,才扯動唇角笑了聲,“時銘,十幾年不見,你倒跟爺爺變得生分起來了,有時候想了解了解你的近況,還得通過別人。”
他喝了口茶,看向陸時銘的笑容裏有著試探,“就連結婚這麼大的事,你也不打算告訴爺爺了嗎?”
提及蘇鹿,陸時銘的眼眸頓時沉冷下來。
他已經有十幾年沒再跟路家的人打過交道,也從未對外公布過自己跟蘇鹿的婚訊,而路振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得知這個消息,不就是證明,這隻老狐狸一直在盯著自己嗎?
陸時銘抽了根煙,麵上卻沒有表露分毫,隻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那丫頭還小,也怕生得很,恐怕還不太適合見爺爺。”
“是嗎?”路振華笑了笑,擱下手裏的茶杯,“我還以為,最終你會娶的人是安嵐呢,畢竟安嵐仰慕了你這麼多年,你又答應過她哥哥要照顧她一世。”
“爺爺好像是對我如今的這樁婚事很不滿意?”陸時銘忽然蹙眉打斷他的話。
他看著路振華,那雙蒼老卻依舊精神矍鑠的眼眸裏閃過一抹怔愣,很快便恢複如常,“我能有什麼不滿意的?隻是要給你提個醒,我們路家在景江市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娶黎家的女兒,那是門當戶對,娶一個蘇家的棄女,又是跟接連兩個男人訂過婚的,難道真要白白讓全市的人都來看我們路家的笑話嗎?”
“爺爺多慮了,今天的新聞播出之後,想必沒有人會再把我個人的笑話跟路家聯係到一起。”
“你……”
路老爺子氣得身軀一震,陸時銘已經掐滅煙蒂,起身離開了。
背後,路老爺子壓抑著怒氣的嗓音隨即傳來,“一個社會底層的女人嫁進豪門會有什麼下場,你不是最清楚了嗎?還是說,你就真的忍心,看著她重蹈你母親的覆轍?”
陸時銘腳步一滯,垂落在身側的雙手不斷收緊,片刻,他才忍下了那股想要毀天滅地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