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幾位爺和姑娘可要列席?”

郡守府上大爺薑楠,二爺薑昱,三爺薑果,俱在太隆郡西麵,香山書院求學。是以一月裏隻回來三五日,這會兒卻是不在的。

若然世子尊駕到了,說不得還需幾個小的全數迎出來。許氏便要安排人去香山書院告個假,接了人回府才好。還有些旁的些瑣事需要交代幾個姑娘,這些都得提前辦妥。

薑大人摟著她肩頭,一手慢慢解著盤扣,念及那位喜靜的性子,終是有了決斷。

“世子此來未曾對外聲張。雖則不能大張旗鼓的迎人,卻也務必禮數周全。明日去書院接人回來,尋個借口,莫泄露了世子行蹤。另外,家中幾個姑娘,依著規矩,見禮之後立了插屏,用飯還是擺在後堂。”

許氏頷首應下,抬手替他解了腰間係帶。淨房裏一時春色融融,淺唱低吟。

翌日一早,薑瑗帶著人過去主屋向許氏問安,聽聞此事,莫名的,心裏就是一跳。

“太太,來人可是都尉大人,或是監察使大人?”

太隆郡下轄七縣,品級最高的地方官員,卻是郡守、都尉、監察使,各領郡內政務、軍務、監察之事。

碰巧的,太隆郡監察使大人,年輕時與薑大人有同窗之誼。入仕後,自來了太隆郡,兩家相互間多有往來,時有幫襯。又都投在宗政大人門下,薑家二房與監察使家裏,可說通家之好。

於是薑瑗抱著僥幸,從來沒有這樣期盼著監察使張大人,哪怕是與郡守府交情尋常的都尉大人上門也好。

許氏笑著替她夾了筷子水晶丸子,又喚妙娥給幾位姑娘端上盅烏雞湯。目光掠過圍坐的幾人,眼裏隱隱透著嚴厲。

“明日那貴客身份非同小可,便是大人也輕慢不得。你等切記謹言慎行,莫給郡守府招惹是非。”

說罷看薑芝薑柔乖巧點頭,薑冉喏喏應了聲“是”,這才滿意端起瓷碗,盛了雞湯細細品嚐。

身份極貴……薑瑗垂著眼眸,心跳一下比一下急促。

方才她試探來人身份,許氏麵上刹那閃過的神情,她太是熟悉!那是回想。

太隆郡這地方,身份不凡且非她熟識之人,又能給許氏留下些印象……近日裏,最符合這情形,除了慈安寺偶遇那行人,薑瑗不作他想。

許氏方才訓誡莫要給郡守府添亂。若是知曉她早已節外生枝,會不會罰了她到祠堂裏打板子?

第一次,薑瑗感慨,穿越以來,她從來都是循規蹈矩,老實乖巧。奈何流年不利,竟被她遇上了天大的麻煩。

“小姐,小姐?”綠芙碰碰她胳膊,總覺七姑娘打從上房回來,就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您若是乏了,不如去屋裏歇息半晌。這會兒日頭大,再待片刻,樹蔭底下也不見涼爽。”

薑瑗仰著腦袋,坐在院子南邊老槐樹下搭起的秋千上,閑閑晃著兩腿兒。

麻繩結的秋千架,晃動間吱呀作響。

頭頂老槐樹鬱鬱蔥蔥。斑駁的光影照下來,身上暖洋洋十分舒服。牆角爬著的藤蔓,枝葉交纏盤亙,綠蔭掩映。底下花圃繡球開得正豔,月季也淡淡散著香氣。

多好的時節,隻有她滿懷心事,不能言說。

罷了,躲不過的,不是麼?“也好,這就回屋靠榻上歪會兒。”拖著曳地襦裙,薑家七姑娘安慰自個兒:就算被發現了秘密,她隻當接了個case,沒什麼大不了……

或許明個兒真見著了人,有種塵埃落定的解脫,她還能幹脆些為往後打算。

午睡醒來,頭一件事,薑瑗撐起身子,向屋裏圓桌上探看。

果然見得幾樣包裹著蒲葉,纏了麻線的市井吃食,眼裏慢慢就盛出些笑意。

春英扶她起身,歡喜說道,“奴婢就知曉,小姐起來一準兒要找二爺帶回的零嘴兒。”又指著未拆開的糕點,一樣樣說給她聽。“二爺身邊福順送來的。這是寬窄巷子的桂花糕,這是彤記香餅。還有您最愛泡的菊花香片,饞了許久的豆腐卷兒。”

“總算二哥哥有心。”被綠芙伺候著簡單梳洗,也不等崔媽媽一樣樣裝了瓷碟兒。從攤開的蒲葉上,伸手掰了塊兒豆腐卷兒,送到嘴邊隻顧偷吃。

“您這時候想起二爺的好來。莫見了人,又與他對上。”好笑遞上帕子,看她淨了手,崔媽媽對自家姑娘跟二爺見麵情形,再熟悉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