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國公爺可知曉?”

展開隨身帶著的泥金折扇,管旭麵上佩服得很。“世子算無遺策,如夫人失寵,顧二爺被削了掖庭的職。正在府上關禁閉。”

“哦,原是這樣。”她點一點頭,忽而又有疑問。“這事兒還跟周大人相幹?”

家裏父兄少有與她談及政事,她零零星星打探來的,哪裏有麵前這人告知得齊整?他既肯說,她當然得做個好學生。

像是早料到如此,管旭眼中帶著調侃,“姑娘竟不知,周準吃的哪一碗飯麼。”說罷搖著扇子,也沒嚇唬她,說的都是大實話。“他起先是禦邢監副使,頂頭上峰,便是那曹智。曹智倒了,接下來也不用在下多說了吧。”

不用多說,自然不用多說。接下來便是周大人上台,在那勞什子禦邢監裏,一言九鼎,全權做主!

“大人可能告知,禦邢監是個什麼地兒?”她知曉九卿,知曉除九卿外,還有執金吾、將作大匠、大長秋。分別統領燕京防務,土木營造,王後內宮事。

可這禦邢監,聽起來像是管刑罰的衙門,莫非隸屬九卿中的廷尉管轄?

“這禦邢監,厲害得很。籌備不過四五年,本是文王心腹,太尉府一脈牽頭搭建。後來各家都進了人,就成了混雜的香餑餑。起初世子相中周大人去那禦邢監‘曆練’,族中之人並不看好。後來見不過幾年,周準竟如此了得,爬到了副使位置,也就再沒人敢置喙。”

“廷尉掌天下邢獄,是擺在明麵上的司職,任何人都能瞧見。至於這禦邢監嘛,”管旭想著那陰森森的衙門,搓了搓手背。“雖隻設在燕京一地,卻是暗地裏監查百官,廷尉也算在其中。禦邢監要拿人,可先斬後奏。耳目分布極廣,幾乎無孔不入。”

七姑娘張著小嘴兒,突然想起一個名兒來東廠!隻是與東廠不同,禦邢監裏不是太監,也不能大周天下隨便蹦。好在隻設在燕京,真要蛛網似的鋪陳開來,大周恐怕也就亡國了。

背後涼颼颼的,她突然覺得周大人在她眼中,瞬間就高大起來。這人惹不得,能在禦邢監那地方混得風生水起,那是真真的高人!

“難怪了,想來世子在其中下了不少功夫?”

趙國公府顧氏幹什麼吃的?大周天下三公之一,禦史大夫便是現任國公大人。本就有監察百官的權職,再收攏了能施展刑罰的禦邢監,簡直是如虎添翼!聲威近乎能夠與統領朝政的丞相媲美。

可惜了文王,原是想著磨一把趁手的刀,自己使使。末了卻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此事世子居功甚偉。文王想借周準之手,收拾了其餘幾家攪和進來的釘子,再卸磨殺驢,砍了周準,徹底收攏禦邢監的權。誰知道呢,到了最後,卻是曹智倒了台。這一場博弈,卻是世子贏得漂亮。”

“姑娘可能還不清楚,那如夫人,便是當年文王聖旨賜婚。此番顧二爺生出不軌之心,這背後嘛……耐人尋味呐。”

直到管大人離去,薑瑗還滿腦子彎彎繞繞,越想越心驚。

前朝之事,果然沒一件簡單得了。此番那人一箭雙雕,壞了文王布在國公府的棋子,又借著周準掌了禦邢監的權。

那人才多大?想想就讓她泄氣。

她怎麼鬥得過他呢?論起耍心機來,那人怕是能當她祖宗!還是乖乖兒認錯的好……

快到擺放時候,顧衍推門從書房出來,欲往花廳裏去。順著遊廊,還隔著個庭院,便見她拿著柄剪子,身後跟著端托盤的婢女。兩人圍著庭院當中,山石旁栽的一株西府海棠,商量著比比劃劃,左右端看。

他緩步下來,大半身影掩在廊下抱柱後麵。狹長的眸子看她挑挑揀揀,幾次想下手,都猶豫不絕,似不十分滿意。

本以為她該乖乖養在屋裏。不是說還在服藥?她倒好,一身水紅褙子,立在院子裏,人比嬌花好看。半點沒有病患樣子。

他額外給她兩日休養,便是容她在他院子裏,四處沾花惹草,獨自快活?

“小姐,您要討好世子……”她撂手回頭,春英趕忙改口。“您要去與世子告罪,這麼些個花花草草的,世子能受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