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鬆手,卻被他沉聲喝止。那人陰沉著俊臉,眯眼嚇唬她。“敢磕了本世子腦袋,你有幾條命抵償?叫你莫動。”

她倏然驚醒,是的呀!若是立馬撒手,世子這頂頂精貴的腦袋,一顆能頂千千萬萬,還不得磕硬邦邦的靠椅上?想著險些又闖禍事,她被他唬得再不敢妄動。

“那要如何才好?”他扣著她不讓她向後稍退,莫非兩人就這般僵持下去?心頭覺著不妥,望著他可憐巴巴。

他寬和安撫,轉眼已沒了陰鷙,好說話得很。“不急,片刻即好。”說罷指尖靠近她唇瓣,眸色深沉,心頭竟有些發顫。

終於碰著,隻覺軟得匪夷所思。“吹彈可破”麼?比她口中豆腐腦兒又如何……

她的唇像最清新靡豔的花,盛放在他眼前,指尖無比緩慢,一厘厘描摹過去,他竟覺得手有些不穩,不滿描畫得快了。

他食指輕點她朱唇,幽深的目光像是要吞吃了她。她驚得睫毛眨動,臉頰立時燒得通紅。

她不該想的,可她偏偏覺出些“挑弄”。

而他戀戀不舍,看她整個人花骨朵兒似的,目中盈盈水光,又羞又臊。隻恨她生得太遲,讓他莫可奈何。

強忍心頭悸動,虛著眼睛,最後指尖輕壓了壓,像是要記住此間觸感。正在她羞得快要哭出來時候,他拇指極快撫上去,兩指合攏,做了個揉撚樣子。看著她,麵上端方大氣,煌煌然毫無羞愧。

“嘴饞之人,連柳絮也吞的麼?”言罷磊落收手,拂一拂衣袖,像是撣了那莫須有的柳絮出去,快得叫她看不分明。

隻他知曉,帶著她香軟的指尖,像著火了,星星點點,似可燎原。

“呀,原是柳絮的。”她聞言恍然,小手摸上去,在他觸碰的地方自個兒撫了撫。全然沒發現他眼中幽暗。

之前她動手在先,這時候他借口柳絮,她便豁然笑起來。以己度人,簡簡單單信了他話。麵上竟還帶著絲感激,隱隱有兩分羞慚。怕是心裏還後悔著,小人之心,很是不該。

他抑製住心頭不軌,坦然受了她謝,很是滿意。這姑娘,哄騙她不難……

兩人在花架子底下處得融洽,院門口薑昱領著薑柔進來,一邊謝過周大人領路,一邊言說感激世子對七姑娘的照拂。

薑柔麵上笑得淑雅,舉止有度,貴女規矩一步不錯。知曉這院子裏連個普普通通的兵士,或許來頭都比她要大,越發小心翼翼,謙卑有禮。

三人一路過去,拐過牆角,恰好見著七姑娘眉目飛揚,挽著袖口,一雙小手在世子肩頭捶捶打打。偶爾低頭與他耳語,那位便抱臂應她一聲。略微頷首,末了允她,“路上若能遇見,停車,使丫鬟去買就是。”

她便立時笑起來,笑顏勝過滿園春花。灼灼然一枝獨秀。

打著探望她的幌子過來,薑柔說不清此刻心頭是個什麼滋味兒。

如同天上一輪明月,人人都能觀賞詠歎,卻誰也生不出心思搭了梯子爬上去。便是有這樣的念想,也會被人笑得前仰後合,戳著脊梁骨,笑罵是傻子。

天上明月,水中玉盤。是人能夠肖想的麼?

可她驀然回首,與她同是尋常人的薑家七姑娘,竟全不知使了如何手段,轉眼已住進月宮裏去,成了那人人羨慕的廣寒仙子。有玉桂月兔為伴,何等令人豔羨。

趙國公府,世子顧衍!

好一個七妹妹,竟有如此天大本事。討好了這人,近得他身前。

薑柔隻覺鼻尖發酸,心裏鋪天蓋地,全是委屈。當初薑楠那般疾言厲色訓誡了她,如今又如何?她連提都不能提一句國公府世子,方才還不是任由薑瑗諂媚逢迎,也不見他如何生厭。

想她薑柔才是郡守府堂堂正正,原配太太所出嫡女。薑瑗不過繼室所出,憑的什麼處處壓她一頭,且叫她越發心灰意懶。

她早已受夠薑瑗給的窩囊氣,到如今更是猶如那脹氣的魚鰾。隻需針尖一戳,渾身上下也就隻剩一張“嫡女”的麵皮,艱難支撐最後的體麵。

五姑娘心裏堵悶,強扯出個笑顏。不甘再甚,也不敢在世子跟前顯露半分。

近晌午時候他二人過來,藤架下兩人默契收聲。一個昂藏身姿,坦蕩蕩起身,眾人跟前舊依顯赫。撣一撣袍服下擺,頷首算是打過招呼,帶著周準便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