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點12分,大象頭痛難忍。
大象恢複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坐在一個長長的盒子中,乳白色的光有一點刺眼。
對麵的玻璃忠實地反射著盒子內的擺設,透過自己的虛像隱約可以看到勻速移動的建築物。
附近沒有多少人,大家全都低著頭,而它瞬間認同了自己現在與周圍生命是平等的。
大象無法進行更多的思考,腦袋仿佛抵在堅硬的牆壁上。
在漫長的時間裏,所有人都盯著自己手機,隻有一個人曾漫不經心地環視四周,但又迅速地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
大象不確定他有沒有看到自己。
它覺得這些人下一刻就會站起來尖叫、鼓掌。
掌聲夾雜著口哨聲和尖叫聲開始在它的腦海裏循環,噪音不斷向它進攻,將它逼進狹小黑暗的盒子。
最終,長長的盒子裏響起一個女聲,有人從座位上站起來並開始移動。
後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大象無意識地跟隨著他們,走出電車,走下站台。
夜是一片黑色的海洋,所有人都將被它吞噬,人們迅速消失在夜幕裏,讓大象來不及追逐。
腥氣和鹹味混合著腐臭一股腦兒地撲向停下來的大象,它想嘔吐。
但是突如其來的頭痛占了上風,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支撐身體。
好在旁邊就有一個高度合適的石台,“大象”蜷縮在石台上度過了人生的第一個夜晚。
無風的夜晚,霧氣開始逐漸包圍整個城市。
霧氣之大,以至於淩晨四點鍾,海鮮攤老板叫醒“大象”的時候,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隻是把他當成普通的流浪者。
“大象”揉著眼睛離開石台,喃喃自語道:“我叫布迪”。
這海鮮攤老板自小生長在海邊,是個海浪一樣的暴脾氣。
見布迪嘟嘟囔囔地不是個爽利的人,怕他在自己攤位前生事,便大聲嗬斥起來:
“你不低了!那麼大個子幹點什麼不好,也好意思在人家攤子上睡!
“去去去,走遠點,別耽誤我做生意!”
布迪無暇與商販爭論什麼,此時的他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布迪匆匆離開批發市場的海鮮區,心裏盤算著如何先在這個世界生存下來。
不遠處的爛尾樓是個暫時容身的好地方。
而批發市場的角落裏有一個垃圾傾倒場,趁著現在其他區域都沒有人,可以去翻一翻。
布迪在垃圾堆裏找到了三包碎布頭、一個缺了很多塊木板的木箱、一個完整的玻璃杯和一些塑料袋。
他將它們收攏到一起,朝爛尾樓走去。
靠近批發市場的幾棟顯然不是布迪最好的選擇:
一樓所有的地板上都被各種生物的糞便占領,其中大多數都已經被風幹。
布迪往施工區域的深處走去,最終選定了一個看起來沒怎麼有人涉足、還算幹淨的一棟樓。
雖然要爬七層台階,但是這確實是一個穩妥的決定。
這裏可以清楚地觀察到方圓百米的一舉一動,又不會消耗太多的體力。
即使現在的布迪,還不能完全預測到,在之後的日子,尋找他的人會長什麼樣子,又會以何種方式出現。
在過去的二十年裏,布迪一直生活在堅硬的水泥地上,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太習慣這樣的觸感。
現在,他終於有理由把自己的腳包裹進柔軟的材料裏。
他從一大堆碎布頭裏挑出了幾塊珊瑚絨,作為最貼近皮膚的布料,又選了些其他材料,最後用塑料袋擰成的粗繩係在腳踝上。
就這樣,布迪把自己的象蹄偽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