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再次映入眼中腦裏，我的心緒不由得回到了那時。
他聽得懂我的琴音，我讀得出他的簫聲；我聯他的詩，他接我的對。
此來彼往，曲水流觴。我欽仰他的才思，將他引為知己，而他，卻將一顆心牢牢縛在了我的身上。
知音，愛侶，二者可是相同？
他已是我的夫婿，可我卻仍願他隻是那個“李綬”。
平兒把燈摘下放到桌上，我右手撫著字跡，緩緩坐下。
想起從前互相說過的話，我嘴角勾起一絲澀然的笑容。
其實，我早該知道了……
若是曾問起大哥如何得知我的下落，若是問明大哥那日紫薇閣中的陌生男子是誰，若是不增相拒他的邀請，若是那日在府中聽他把話說完……
還有，皇上召見，為何會是他與太子站在門外？
那日紫薇閣中，他曾提到“我那太子哥哥”，允王李綬雖是皇帝親侄，但畢竟君臣有別，稱呼太子畢竟不好用上“哥哥”二字。
“唉……”我長歎一聲，“是我大意了……真糊塗！”
“你怎麼糊塗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一回頭，李成軒正負手站在我身後，恍惚間，仿佛又是浣紗亭中初見時衣袖上挽，神采奕奕的他。腰杆筆直堅毅，軍人的象征……
“頭發……”他目光上移，看向我的發髻。
“平兒梳的。”
“去把王妃的妝奩拿來。”他對一旁的平兒說。
“拿妝奩做什麼？”
他笑笑不答，又問道：“你怎麼糊塗了？”
我一愣隨即一揚嘴角，“你也學會把問題丟給我了。”
“舉一隅，以三隅反。”他撩起袍角，坐在我身旁。
“我在想，其實我早就可以知道你是誰，隻是卻大意了，這還不糊塗嗎？”
他眸色一閃，“你還在怪我瞞著你？其實……”
“我明白，”我打斷他的話，“是我沒有給你機會說明白。”
他看了我好一會，把臉偏了開去，好似自言自語般輕歎道：“有時你很明白我，有時卻又不明白我……”
我看著他複雜的眼神，垂下眼簾，淡淡道：“彼此……”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會，尷尬的氣氛在他一句苦澀的話語中被打破。
“你真的，那麼不願嫁給我嗎？”
我抬頭看著他，強扯出一絲笑容，“我更不願嫁給太子，一輩子圈在那個大籠子裏，連自己的心都保護不了……況且，我沒有選擇……”
即便我選的是太子，皇帝的旨意裏寫的仍會是靖王。
他看著我，眼中帶著一絲審查，一絲恍然，“原來，你早就明白父皇的本意。”
“你不悔？”
他搖搖頭，“這樣既可省卻了父皇的心，又對二哥有益，我……還能……”
“還能娶到我？”我眼中戴上了一絲玩味。
看著他臉上流露出的自疚，我微微一笑，“我不怪你，這樣，挺好……隻是……”
“我明白，我，不會食言。除非你甘願接受李成軒，否則我不會……”
“王爺，妝奩拿來了。”平兒適時的捧著我的妝奩走進亭中，衝散了適才的尷尬。
李成軒微笑起身，右手取過梳子，左手便來拔我的發簪。
“你要幹什麼？”我自然而然的站起身。
“別動！”他笑著拉我坐下，繞到身後，把頭上的飾品拆下，打散發髻，細細的梳理起來。
“你會梳頭？”我奇道。
“從前給母親梳過。”他隨口答道。
平兒捧著妝奩，在一旁抿嘴笑著。
我不再言語，靜靜地任他把我兩鬢及耳後的頭發細細梳到腦後，挽起簡單的發髻。
李成軒梳得很仔細。他並沒有把我的頭發全部盤起，而是留了一指寬的青絲垂至腰際，又分出兩綹搭在兩肩，腦後的髻子用一條粉色的絲帶係好，長長的尾巴也垂至腰間，再用一支白玉鏤雕的長簪固定住，既不華麗，又顯氣質。
從鏡中望去，我會心一笑，現在的我，雖然不像未出閣的姑娘，卻也不似剛才那般過於成熟。
“還是王爺厲害！王妃真美！”平兒在一旁笑道。
我回過頭去，李成軒正癡癡地望著我，喃喃道：“我的子清，什麼時候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