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不知不覺,這位天人已經垂垂老邁。他的四肢不再有力量,頭腦也不再清晰,就連本該潔淨汙垢的身體,都出現了汙垢,散發了臭氣,眼看就要死了。
而直到這時,他依然還沒能夠找到自己理想中的無上正法。
作為傳說中的生靈,天人的壽命是極為悠長的,傳說他們能夠活幾萬歲,簡直比九州世界有文字記載的曆史都更長。
但即便是幾萬年的歲月,也不夠他不斷改變心思。
而當這位天人去世之後,為他舉行法事紀念的正果大德裏麵,不止一位比他愚鈍,很多大德修煉的都是他當初舍棄的、看不上眼的法門。
這個故事挺長的,李慈也是個善於講述的人,娓娓道來,意味深長。
潘龍不知道李順聽懂了沒有,但至少他覺得,自己聽了這故事,的確是頗有收獲的。
一個人想要做成什麼事情,首先要打定主意,然後要找到可行的方法,最後是要堅定地去做。
那個天人的方法,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之所以失敗,無非是講故事的人用了誇張的修辭手法。但潘龍自己若是不能堅定信念,今天想要造反,明天又想要當官,後天覺得什麼都沒意思要去隱居……就算他能夠有幾百年可活,到最後必定也一事無成。
或許他能夠靠著九轉玄功修成長生不死,但這種隨波逐流的長生不死,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他覺得,不是。
人其實未必真的要長生不死,能夠活得精彩,煥發自己的光輝,乃至於照亮更多的人,照亮一個時代,照亮曆史……那就很好很好,甚至於比長生不死更好。
趙勝和文超都沒有能夠長生不死,可誰會覺得他們比那些長生者們差呢?
反正潘龍覺得,男子漢大丈夫,若是能夠有趙勝和文超那樣的成就,就算隻活個上百年,也算是不枉此生,值得了!
(哈哈,我想這些,其實都還早得很呢!無論是長生不死也好,還是建功立業也罷,現在都八字還沒看到一撇,琢磨那麼多幹什麼呢?)
(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走遍九州,思考該怎麼造大夏皇朝的反,順便尋找更多的同道中人吧。)
客船曉行夜宿,白天趕路,晚上就找個安全的地方停泊,一天一天下來,漸漸穿過了荊州,朝著揚州駛去。
一路上,潘龍注意到江邊的亭子旁邊經常插著一根根木樁,木樁上綁著一具幹枯的屍體。
“那是怎麼回事?”他問。
言隼最為見多識廣,給他解釋說:“那是荊州這些年新出的習俗。他們抓到盜匪之後,常常會將盜匪殺死,然後屍體綁在柱子上,把柱子插在野外示眾。”
“就算是盜匪,也該入土為安吧。若是要示眾,一顆人頭還不夠嗎?”
言隼搖頭:“以前也是用人頭示眾的,但最近這些年,荊州的形勢越發敗壞,盜匪也越來越多。朝廷鎮壓的手段漸漸酷烈,示眾的方法也就發生了變化。”
潘龍皺起眉毛,覺得這事情不大對勁。
用一根根綁著屍體的木樁來示眾,就真的比用一顆顆人頭示眾,更加有威懾力?
他可不覺得。
示眾的威懾力,關鍵還是來自於“死的是誰”。
這就像文壇詩會,若去的都是一些每天寫三四千字,隻能找到一些散人閑客看自己的書,手都寫麻了也不過養家糊口的文人,那去得再多,這詩會的江湖地位也不會高。
相反,若去的是那些出入於天子朝堂,馳名於九州內外的文豪大家,就算隻有十個八個,也稱得上是文壇盛會。
……當然,文豪大家並不多,要聚集十個八個,似乎也挺不容易的。若是那些靠著將九州之外的文章改頭換麵,乃至於走下三路描寫以吸引眼球,這種貨色便是成了名,卻還不如那些老老實實碼字養家的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