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將近11點,窗外的夜燈也大部分暗下去,對麵樓頂幾串黃色的光微弱地透過窗台散落在地上。一室寧靜。不知哪家鄰居的空調已經打開,主機嗡嗡的聲音好像加了擴音器一樣,透過窗隙直往耳朵裏鑽。
這是一套四樓的兩居室,公公劉昌海的房子,一樓同樣戶型的另外一套,劉昌海和婆婆陸荷夏兩人居住。
陶薑翻身起來,到窗台上確認窗戶是關嚴的,又把窗簾重新拉上。隔壁房間女兒錢多多應該早睡熟了。
這樣靜悄悄的夜裏,如果有一個愛人相擁而眠,可能窗外的空調聲就聽不到了吧。
時間久了,漸漸地都快忘記夜晚漆黑寂靜的模樣,可是,今晚陶薑有點輾轉反側了。
5年前錢宇昊出事後,怕她一個人想不開,劉昌海主動提出把四樓的房子重新裝修,讓陶薑和女兒搬過來,一是方便錢多多上學,也是讓陶薑離開那個和錢宇昊一起生活的家,避免睹物思人。
“錢宇昊你個混蛋,既然承諾了一輩子,為什麼又要撇下我們母女而去?”
最初的陶薑,在心裏罵了無數無數次,把錢宇昊的祖宗十八代都帶上了,可是隻能等夜晚靜悄悄的時候,偷偷一個人,捂在被窩裏流淚。
哭累了,被單濕了,再抱著捂幹。
那年多多剛剛滿三歲。送他走的那天,多多問她:媽媽,為什麼我們不跟著爸爸一起去玩啊?
哭成淚人的陶薑抱著女兒,真想跟錢宇昊一起去了。許下承諾的時候輕而易舉,背叛承諾的時候也是一場兒戲。
錢宇昊就是因為酒後駕駛摩托車,一頭撞在了正常行駛的大貨車後,當場身亡。
第二天就是錢宇昊的生日。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如果時間可以重來,陶薑一定用繩子把他捆在家裏,不讓他出門。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一定跟著他一起出門,盯著他不讓他喝酒,或者不允許他騎摩托車。
在出事前的一個月,劉昌海對陸荷夏交待過,最近宇昊少出門,有點不太平。
劉昌海懂點易經八卦,平時有很多人會找他算算日子。陶薑對這個不太信,不反對他們這種迷信,但也沒太當回事。
婆婆陸荷夏把劉昌海的意思轉達後,陶薑多少還是有點顧忌,玩笑般地提醒了錢宇昊。大家誰都沒有太當回事。
“錢宇昊,這可是你爸爸交待的,他待你比親兒子都親,聽話啊,最近少出門”。陶薑隔幾天嘮叨他一次。
“薑,你別說,我這個後爸啊,對我真不錯。以後等他老了,我們一起好好孝順他”。
可能是想到什麼感慨的往事,那天錢宇昊一本正經地和陶薑說。後來想到這裏,陶薑都想罵他,那是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啊,說好的一起好好孝順,卻狠心留下她和女兒撒手而去。
再怎麼罵,錢宇昊都回不來了。
期望這個東西,永遠都是這樣,不能太多,期望越多,一旦失去時,它會加倍連本帶利奉還給你。
陶薑和錢宇昊同一所大學,陶薑是經管係,錢宇昊是機械工程。原本不搭邊的兩個專業,卻因為門公選課撮合了兩人大二那年的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