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三娘子眼睜睜的看著六娘子和楊鳳琪一起摔在了冰麵上,她心一急,跑了幾步一下子就下了湖池,結果沒想到腳底一打滑,又摔了一跤。
話說六娘子和三娘子平日裏散步閑聊的時候是從來不帶丫鬟的,所以幾個丫鬟一般都是站在亭子角下等著的,一來一回丫鬟們熟悉了,有的時候聊的比兩個主子還要起勁。
因此一直到三娘子大喊了幾聲,在遠處的攬月和紅袖才隱隱的察覺出了不對勁。
“紅袖姐姐,你瞧,姑娘幾個怎麼都在冰麵上了。”紅袖是三娘子屋子的大丫鬟,和攬月頗聊得來。此時她是背對著清雨池的,聽攬月這麼一說,她便急急的轉了頭。
“糟了,快過去看看!”這不看還不好,一看,紅袖便倒吸了一口涼氣,拉著攬月就往池子邊衝去……
結果這事兒鬧的有些大,等紅袖和攬月趕到清雨池邊的時候,三娘子正努力的想在冰麵上站穩,而楊鳳琪額頭上則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包,六娘子卻是後腦勺磕的冰麵,人已經昏厥過去了。
這場麵,光靠紅袖和攬月兩人自然是拿不下的,三娘子咬著牙心一橫,知道左右是瞞不過去了,便出聲吩咐道,“紅袖你去找王媽媽,讓她喊兩個力氣大一點的仆婦來,快!攬月你趕緊去找楊媽媽,讓她問母親拿對牌出去請大夫,若是母親問起,你就說……就說……”三娘子一邊說一邊看向了一旁也有些傻眼的琪姐兒,三娘子黛眉微蹙,終究還是軟了口氣道,“就說六娘子和琪姐兒嬉鬧,不慎摔倒在了冰麵上。”
紅袖和攬月領命轉身就跑,三娘子這才小心翼翼的跪爬到六娘子的身邊,仔細的將她扶起摟在懷中,神色聚斂的對衣裳發髻微亂的楊鳳琪道,“我虛長妹妹半歲,今天就拿個大。妹妹有氣有火,來找六姑娘,且不能好好說麼?天大的事兒,要這樣動手。”
“我……”楊鳳琪眼神閃躲,捂著自己頭上的淤青漲紅了臉。
“眼下鬧成這般,回頭不論是母親問起還是三姑母問起,我們誰都不好交代,現在妹妹頭上這麼大的腫塊,六妹妹不省人事,你說,這事兒要怎麼瞞!”三娘子越說越來氣,狠狠的瞪了一眼楊鳳琪,真的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好好的點點她的腦門心,看看她這小腦袋瓜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紅袖的叫喚,“姑娘,姑娘楊媽媽來了,楊媽媽來了……”
三娘子轉頭看了看,然後抱著懷中漸漸往下沉的六娘子對著楊鳳琪重語叮囑道,“回頭不管誰來問,你都隻說是你們嬉鬧不慎,跌至冰麵。若是你要衝在前頭攬事兒,咱們便誰都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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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六娘子是被秦媽媽橫著抱回淺草閣的。大夫是去請了,可這臨近過年的,城裏不少有名望的大夫都未在醫館坐鎮提前回家過年了,是以拖拖拉拉了一個多時辰還不見大夫上門。
期間,秦媽媽如護犢子的母獸一般緊緊的守在床邊,任誰也不能靠近,哪怕是攬月想替換她,都被秦媽媽惡狠狠的頂了回去。
“沒用的東西,姑娘待你們好你們就真的以為自己是主子能飛上天了,連姑娘都看不好,看以後你們還會做出什麼吃裏扒外的事兒。”
秦媽媽這話說的忒狠,不過攬月也是自知理虧,隻能縮在角落裏默默的垂淚。
而六娘子呢,昏迷間,她恍若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時而看見香暖可口的糖蒸酥酪,時而看見滿桌子快要化了的哈根達斯,一會兒是陸文恒那張沒有表情的側臉,一會兒是所謂的爸爸將一疊人民幣放在自己手中後露出“趕緊走”的神情。
這個夢做的很累,她仿佛又聞到了醫院裏那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那長長的好像沒有盡頭的走廊,她端著水壺和飯盒在走廊上來回的穿梭。醫生說,放棄吧,你媽媽癌症晚期,就算再用藥也是無濟於事的,當她知道媽媽耗盡力氣的那一刻,不知為什麼,她恍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忽然,她的耳畔傳來了幾陣急切的呼喚,她感覺臉頰一片溫潤,似淚水劃過,又似暖風輕拂。
“姑娘……姑娘!秦媽媽,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突如其來的亮光刺的六娘子掙紮了幾下才完全睜開了眼。
喜上眉梢的黃花梨架子床,鵝黃色的帷幔層層鋪落,暖暖的日頭從雕花窗欞外滿溢而進,窗台上擺著一支甜白瓷藍釉高頸瓶,炕頭的矮幾上擺著一個果盤,裏麵放著紅紅的蘋果和金燦燦的橘子……一切,照舊!
六娘子不禁有些失落,又下意識的鬆了口氣,原來,還在這裏……
“姑娘,姑娘!”
攬月焦急而沙啞的聲音碎碎傳來,六娘子轉頭去看,隻見攬月的眼睛哭得腫腫的仿佛一顆紅紅的核桃,而一旁站著同樣一臉焦急的竹韻和流螢。
“哭什麼……”六娘子隻感覺口幹舌燥,可剛想撐著手肘坐起來,卻驚覺一陣抽心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