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初娘子被新袍在身胸佩紅花的吳仲一迎娶出門後,就直接上了運河碼頭的新嫁船。
陪嫁的兩房下人並了六個丫鬟都伺候在她的身邊,同行的還有從臨安隨船而來的唱和的喜娘,巧手的梳頭仆婦,擅各色北邊菜式的廚子等等……人喧有聲,喜氣洋洋,把披了紅綢布的新嫁船塞了個滿滿當當。
不過初娘子出閣嫁人,一路回臨安的卻不是隻有一艘嫁船而已。前頭開路的是一艘護衛滿倉的武船,後麵緊跟著的是吳家姑爺帶著前來壯勢的迎娶隊伍,再後麵的船載的是初娘子這房陪嫁的下人,最後壓尾的也是一艘高高的武船。
裝滿了初娘子整整三十六抬嫁妝的喜船是先發了道的,而後麵慢行的這幾艘船因都是載人的,所以要輕很多,肯定就比裝物件的船要走的快,因此估摸七八天也就能趕上一並回臨安了。
其實古代市井人家生了女兒都粗喊“賠錢貨”這一俗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古代嫁女有講究,商販市井暫且不談,單說大戶人家,但凡有些顏麵底氣的,講究高嫁女低娶媳,而高嫁女的前提條件便是娘家底子要足,氣要厚,簡單的說就是要拿得出錢置辦嫁妝。
就拿初娘子出嫁為例,初娘子嫁給臨安吳家,其實隻能算是門當戶對,並不算高嫁,但前後林氏拿出了兩千六百兩銀子給她做嫁妝,這之後老太太又給了六百兩,陸老爺又單出了三百兩,然後林氏還給了她兩個莊子幾塊田,前前後後若是折現算算,初娘子一個人頭上就往吳家帶去了近五千兩的賬麵銀子。
可為何要如此呢?隻因為古代女子即便是嫁為人婦,可是吃穿住用卻都要靠著自己的,而這靠自己就是靠著娘家,娘家嫁妝辦的越體麵,送出閣的時候銀子給的越多,姑娘家以後在夫家就越能站得穩腳跟,講得響話語。而反之則會被夫家的妯娌親戚給瞧不起,順帶還要日日看公婆的臉色度日,其地位高低可見一斑。
隻這樣看來,所謂的“賠錢貨”一說其實也並沒有錯,隻不過卻是不雅粗俗了些。
再說回初娘子的婚事,其實在初娘子上了喜船順波離岸的那一刻,對陸家來說這婚禮也算圓滿了一半了。剩下的另一半,就要等到喜船全部回到了臨安,則良辰選吉日,在吳府那裏辦了酒席請了賓客,那之後,這婚事也算徹底的結束了。
細看起來,古代的婚嫁禮數要說複雜,那多半是因為古時通訊交通不甚發達,耗費在來回消息和路途中的時間比較多罷了。尤其像初娘子這樣南北兩地的遠嫁,那路上費的人力物力時間就更多了。但要說簡單也簡單,大周國的禮數中,遠嫁女兒,娘家的喜宴一般不會太隆重,而夫家則要大肆興擺,以示對進門的新媳婦的尊重和喜愛。
所以,在親力親為的忙了一個多月以後,林氏終於可以好好的閉個眼睛喘個氣休息休息了。是以她連著整整三日都免了姨娘和小輩們的請安,把內宅瑣事都交給了五姨娘代為打點,想著借此機會可以放鬆一下,卻不知為何越躺越累,連帶著胃口也一天一天的差了起來。
陸老爺本以為林氏是累著了,卻見她半個多月了還是不見恢複精神,便請了同德堂的大夫來問診,結果不問不知道,大夫一來把脈,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把林氏給驚的半天沒了神。
“恭喜夫人有了身孕,已兩個多月了,不過想必夫人之前多有操勞,按著夫人的脈象來看,多半有些傷了元氣,接下來的日子夫人當以靜養為主,切莫傷神傷力,以免對腹中孩兒不好。”老大夫說話一氣嗬成,一邊說一邊已經飛快的落筆寫好了藥方子,並囑咐林氏道,“這味方子是宮裏頭安胎的老方子了,貴在溫和不急,平穩求勁。可是夫人切記這隻是藥,並非補材,若是覺得胃口好了或者並不那麼疲乏了,藥就可以斷了。”
林氏求這一胎求了多年,如今夙願翩然而至,她喜不勝收,卻也覺得整個人虛恍恍的有些不真實,便是連老大夫說的什麼都沒有細聽,隻安靜的用手捂著肚子激動的發起了抖。
一旁的楊媽媽自然也是歡喜的不得了,隻是當她見著林氏正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發呆的時候,她便胡亂的擦了擦濕潤的雙眼,然後笑著上前接過了大夫開的藥方子,又將方才命小丫鬟去取的一定銀子放入了老大夫的手中道,“今日真是有勞您了,我一會兒便喊個小丫鬟跟您回同德堂去抓藥。”
老大夫接過了銀子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須道,“夫人用藥的時候,忌一切生、冷、辛澀之物,不然與藥性相衝,對身子也無益。”
楊媽媽點點頭,又問了老大夫一些瑣碎的問題,方才恭敬的將他送出了月然居,又喊了個丫鬟一並跟著他去了同德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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