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個人後,東稍間頓時就冷清了下來。
站在床榻邊的魚安、竹韻兩人麵麵相覷了一番,然後魚安無聲的指了指側身躺著的六娘子,竹韻見狀搖了搖頭,將魚安拉到了一旁輕聲道,“我方才看到夫人已經醒了,不過……既夫人不想起,咱們就先去熬藥吧。”魚安聞言歎了口氣,便和竹韻兩個並肩一起出了屋子。
聽著她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六娘子才用力撐了手肘緩緩的坐起了身,她隻感覺自己臉頰陣陣的發涼,待她伸手去擦了擦,方才看到了滿掌的溫潤。
“孩子……”六娘子細細的嘀咕了一聲,然後身子一仰靠在了床頭的迎枕上,失笑的用沾滿了淚的手撫上了平坦的小腹。
這裏竟曾經有一個孩子,可笑她分明做了母親但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她特別的想念三娘子,也特別想外祖母。
這孩子來的悄然無息,走的也悄然無息,在自己還沒有整理好對三娘子無端喪命這件事的愁思時,這孩子已經融入了她的骨血,可為何要走的這麼快?
六娘子忽然想到了梅姨娘,想到了梅姨娘開口求媛姐兒的事兒,原來真的也隻有當了娘,她才能徹底體會到骨肉連心的痛。
忽然,門口有了響聲,六娘子抬頭一看,見是沈聿白進了門。
兩人四目相望,卻第一次對視無言,不是尷尬也不是生氣,不是難受也不是責備,他們周遭的冷,仿佛是徹底崩塌了信任以後的一種孤立和無助。
當沈聿白看到六娘子那麵無表情的寧靜時,心裏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可張了口,他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便隻能走到一旁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道,“劉太醫是老太醫了,他開的藥方子溫和不傷身,他說……”
“侯爺。”誰知六娘子忽然抬起了頭,怔怔的看著他道,“我拿十萬兩和你買王述的命,他既為了十萬兩能害得我姐姐如此慘死,那我就讓他也嚐嚐被十萬兩買了性命的滋味。”
沈聿白一愣,沒想到到了現在六娘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三娘子的事兒,他不禁來了氣,當下就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擱在了桌沿邊,濺起的溫水瞬間沾濕了他的衣袖,“王述、王述!你三姐的事兒就真的這麼重要,重要到你連肚子裏的孩子沒了卻問都不問一句?”
可六娘子聞言卻無動於衷的繼續“還有顧家,我想見見麗嬪。”
沈聿白的輕怒聲戛然而止,他愣愣的看著六娘子,仿佛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眼中滿溢著驚訝。
六娘子見狀冷笑了一聲道,“侯爺以為我心念三姐,就不會和顧家算這筆帳了?侯爺太看得起我了,侯爺或許不知道,我陸雲箏睚眥必報,先對付王家,隻是因為三姐姐屍骨未寒,我們活人等得起,她卻等不起。”
說著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道,“不管今兒三姐是安葬了還是沒有安葬,和王家的和離是離定了,若是王述的事兒侯爺不願意插手幫忙就早些告訴我,我也好提前有個打算。至於麗嬪娘娘那兒,說起來我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英娘了,若是可以,就勞煩侯爺安排我進宮一趟,去看看英娘也是好的。”
六娘子的這幾句話說的客氣而疏離,沈聿白聽了以後雖挑不出任何的刺,可卻非常的不舒服,是以他下意識的皺了劍眉道,“阿遙,其實……”
“如果侯爺想要問我和顧望之的事兒,那等我身子好一些以後,侯爺想知道什麼,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訴侯爺什麼。侯爺也無需無端猜忌,我和顧望之相識於侯爺之前,那時候,若說兩小無猜也是不為過的……”六娘子說著說著,便慢慢的收緊了指尖的力道,一雙手也因為用力的關係而輕輕的顫抖了起來。
她真的不懂,如果沈聿白之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話,那從前那個溫潤如玉的顧家宸玉到底去哪裏了?她認識的宸玉哥哥,是溫和的、灑脫的,是不拘隨性嗤權貴於糞土的,但現在的顧宸玉,竟會為了對付沈聿白,而把整個陸家和王家都一起牽扯了進去。
其實她真正想找的並不是麗嬪而是顧宸玉本人,但偏偏,這個人讓她涼徹心扉,六娘子甚至覺得他根本不配再和自己多說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