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六娘子心裏也清楚,她和沈聿白,一時半刻的是回不到之前溫情脈脈的時光了。
為什麼?或許還真是因為他們兩人之間橫出了一個顧家三郎。
小產這幾日,六娘子幾乎日日夜夜都躺在床上,雖偶也有人來探望,可沒人的時候總是更多些。每逢一個人,她就會細細的把從前她在懷陽和顧宸玉相處的那些時光回憶一番,不知為何,六娘子總覺得她似乎從來都沒有看懂過顧宸玉這個人。
從前,她以為他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心懷天地無謂名利,可若是如此,其實他本也不必去幽篁寺遊學,他也不會總是在來趙府找自己的時候用一大半的時間圍著外祖父。她以為他和自己青梅竹馬卻隻是不善言辭,可若是如此,他當年又怎會如此無視於她的來信和字裏行間的思念。
六娘子越想就越覺得可笑,是不是原來在顧宸玉的身上,從頭到尾都是她自以為是、自作多情了?
想到這裏,六娘子心裏就更蠢蠢欲動了起來,下意識的就想開口再和沈聿白提一下五月安排她進宮的事兒,但誰知她話還沒問出口,隻聽沈聿白猶豫的說道,“今日在禦書房,顧右督禦史求娶方閣老的嫡孫女,皇上準了。”
六娘子一愣,好奇道,“顧……右督禦史?他不是督察院右僉督禦史麼,皇上升了他的官?”
沈聿白怔怔的看了六娘子一眼,沒想到自己方才說的那句話,六娘子竟隻在意了這一個細微末節,便輕輕的點了點頭。
六娘子見狀略有所思的抿了嘴,“那他豈不是和封大人同官階了?”
“皇上也封了封長淵為禮部右侍郎。”
“禮部……”六娘子一聽這兩個字就有點敏感,卻終究甩了甩頭道,“那也要恭喜封大人了。”
沈聿白見她似真的沒有在意顧望之將要成親的事兒,便問道,“顧家有喜,你不好奇?”
六娘子一愣,忽然笑道,“顧家三郎老大不小了,他若遲遲不娶,我才會好奇吧?”說著,六娘子便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聿白後繼續道,“我之前和侯爺說過,關於我和顧家的事兒,侯爺隻要問,我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侯爺沒有問,卻偏偏為何要這麼在意?”
沈聿白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了,一陣白一陣青的,看不出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憋氣。
六娘子笑道,“侯爺若是好奇為何我這麼在意顧家的事兒,我若說我隻是好奇自己為何會在過去的幾年中完全的把一個人給看錯了,不知侯爺信不信。”
沈聿白眯著眼道,“什麼意思?”
“若我說了,侯爺能允我見一見顧望之麼?”
那之後,暖香塢裏便流淌了許久的沉悶,六娘子緊緊的盯著沉思的沈聿白,忽然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一個決定他卻要用這麼長的時間去權衡思考,不免沉不住氣的先開口道,“若侯爺這會兒還以為我會對顧望之舊情難忘的話,未免也太看輕我陸雲箏了。”六娘子說著說著便冷了眉眼道,“自從我知道自己要嫁給侯爺的那一天起,顧望之與我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失望的是,為何侯爺不信我,偏偏要看中我之前那幾年在懷陽的生活?若侯爺真要如此計較,那我是不是也應該和侯爺算一算先夫人和媛姐兒、景哥兒的賬?”
生氣歸生氣,但六娘子無法忍受和特別不喜歡的是這種無端的猜忌。她知道沈聿白骨子裏的大男子主義,也清楚這之前不管是三娘子的事兒還是她小產的事兒,他都有資格和自己鬧別扭,但是這前提卻不是建立在對自己不信任的基礎上的。
即便他對自己沒有感情,可那起碼的尊重卻是必須要維持下去的。六娘子從來都不覺得感情的事情是可以用理性的標準去判斷的,所以她也從來不承認她自己有喜歡過顧宸玉,因為對顧宸玉的感情六娘子覺得她一直能剖析的很明白,兩人之間的情利輕重,她一目了然。但到了沈聿白這兒,從前她對顧宸玉的那一套就似乎不起作用了。
這也是六娘子這次和沈聿白鬧別扭的潛在因素。她覺得,她喜歡沈聿白和他知道自己喜歡他,這中間似乎還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