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過了許久,六娘子才平和的開口道,“俗話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其實朝堂,遠比江湖來的複雜的多。皇上有他的無奈,身為妃子的你們也有你們的無奈。我雖與顧家三郎決裂,但……隻要想到寧傾會戴冠為後,背上便不由的會冒出一陣冷汗。”
英娘恍惚的看著六娘子,似有些想點頭,但卻冷著眼神承認不下來。
六娘子心疼她如此倔強到委屈自己,便繼續寬慰道,“不管皇上今兒立誰為後,你也知道,那都是在保護你,你氣皇上看了馬槐的帖子,可其實皇上也隻是看了帖子而已……”
“嫂嫂!”但未等六娘子說完,英娘便哭著拉住了她的手道,“我其實隻是氣我自己……不知為何,竟也開始變得不折手段起來。皇後娘娘這麼仁慈心善的一個人,竟說被人下毒就被人下了毒了。這整個後宮,有多少雙眼睛看著你,又有多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我若不自保,就會有人來害我,來害我肚子裏的孩子,我不能冒這個險,若是我都沒辦法保護麟兒,那我寧願不生他!”
“胡說。”六娘子重聲斥了英娘一句,隨即歎氣道,“無非也是勢力不均,互相牽扯的後果,你也知道,顧家視我們為眼中釘,皇後娘娘死的又不明不白的,你一舉得男,又是皇上的寵妃,不把矛頭指向你還指向誰?”
“可他為何什麼都不和我說,隻這樣一個人耗著。雖說後宮不得幹政,可他但凡說一個字,我便一定會幫他到底,哪怕就是給世人做個樣子而引出毒害皇後娘娘的凶手,我也是甘願的。但為何什麼都不說,卻還整日來看我,談笑風生的和我聊著以前的事兒,其實,他心裏卻早把所有的利弊都權衡過了。說是護我,其實也不過是把我當成緋嵐殿的一個金貴擺設罷了。”
六娘子靜靜的聽著英娘肆意的發泄著心中的不滿,等她哭聲漸止的時候,方才無奈道,“從前的時候我也埋怨過你四哥,我總說夫妻舉案,貴在心誠。並非要他事事都說,可隻要是牽扯到內宅的或是家眷的事兒,早些和我打個招呼也不至於讓我臨了措手不及。”
“四哥那樣獨斷的性子,嫂嫂你……”
“你瞧,別人的事兒你都看的透,皇上的事兒你卻糊塗了。”
英娘猛的一怔,半晌才微微的鬆開了手中一直握著的玉如意低頭呢喃道,“隻怕就是當局者迷了。”說罷她輕笑了一聲,忽而又凝眉正色的問道,“那謝家姑娘還住在府上麼?”
六娘子愣了愣,詫異於英娘口中的話題轉換之快,不禁下意識的點頭道,“是啊,你怎麼知道?”
“前兩日長姐給我寫了一封信。”英娘眼梢掛著一絲不屑道,“嫂嫂若是覺得不好辦她,便由我出麵給她說門婚事。這般年紀,不嫁人,待在四哥的府邸算個什麼事兒。一不是正緊的沈家小姐,二也不是在家的居士,老太太也不怕鬧出什麼不雅的笑話來。”自英娘進了宮以後,便就沒有再聽她喊過沈老夫人一聲“母親”了。
六娘子聞言,也說不出英娘這個主意是妥還是不妥,便笑著將話題轉到了長房分家和三房的兩個弟弟要準備去幽篁寺遊學的事兒。聊了約莫有兩盞茶的功夫,六娘子方才起身告了辭。
翌日,詔書有宣,皇帝欽立顧氏為後,母儀天下,與民更始,冊封蕙嬪為蕙貴妃,與後同協東宮,冊封二皇子為太子,以承宗廟。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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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過半,結香枝柔臘梅吐豔,桃花見粉玉蘭幽幽,冬去春來冰雪消融,隨處可見的都是盎然之意。
因為很快便是六娘子的生辰了,沈聿白便存了心思想替她風風光光的辦個生辰宴,隻是他這兒動作才剛做起來,那邊六娘子就嗅到味道尋了過來。
“侯爺為何讓項媽媽置辦這麼多的食材?”這天趁著沈聿白下朝早,六娘子便將他堵在了東稍間的門口。
沈聿白聞言,有些懊惱的搖頭道,“早知道我這樣一指派人你就會起了疑心,那還不如我直接去新風齋定菜來的方便呢。”
“侯爺要宴請麼?”六娘子有些納悶,成親這些年,她從來沒有看到沈聿白主動要在家中開流水宴的,是以心裏塞了滿滿的好奇。
而沈聿白看著六娘子那忽閃忽閃亮如星辰一般的眸子就知道事兒瞞不下去了,便佯裝隨意的輕咳了一聲道,“二十八日那天想給你辦個生辰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