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梧桐鎮一如既往,人來人往,江麵上來往船隻絡繹不絕,陽光很溫暖,街上每天都在吆喝著“糖葫蘆”的老人依然穿行在人潮中,那有些疲累的貨擔郎正坐在樹下休息,那賣肉的大漢今天生意差了點,坐在肉攤子前打著盹兒。
一如既往地僻靜的青石巷中,陳百穿抱著陳李氏的屍體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他仿佛一具行屍走肉一樣,沒有任何神情,狼狽的麵容上胡子拉碴。
走出聚義幫大門,一行人跟著走了出來。
跨出聚義幫大門,陳百穿突然停了下來,緩緩轉身,抬起頭,眼睛裏有些霧氣朦朧,盯著鐵筆銀鉤的“聚義幫”三個大字,他沉默了良久,緩緩將陳李氏的屍體放在了地方。
他眼睛通紅,跪在了地上。
人群裏,沒有幫主的身影。
“嘭”
沉重的一個響頭磕了下來,額頭上浸出鮮血,陳百穿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各位兄弟,三年前,我與你們一起起誓,創建了聚義幫,那一夜,我們喝得大醉,我不會忘,也忘不了說過的話……”
所有人都靜靜地望著陳百穿,寂靜無聲。
“我們誰也沒有食言,幫主更是為了我們浪費了三年時間,如今,聚義幫已經很好了,但是,今日,我就與大家告別了,從此以後,我陳百穿退出聚義幫。”
“百穿!”
王三虎驚出聲,想走過去勸陳百穿,卻被胡老先生給攔下了。
“幫會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也沒有對不起我陳百穿,”陳百穿朗聲道:“是我食言了,我對不起大家。”
“嘭”
陳百穿又磕了一個響頭,緩緩的站了起來,抱起陳李氏的屍體,步履蹣跚的向著青石巷外走去,金黃的陽光灑在石板上,他一步一步的遠去,漸漸消失在視線裏。
所有人都很沉重,慢慢的散去。
他們都知道,陳百穿的選擇,是最好的選擇,聚義幫,他能夠繼續待下去,可他待不下去了。
他,也不願意待在這裏了。
人群散盡,院裏的那顆大樹下,有一個白衣身影靜靜地站著,陽光從樹葉縫隙之間落下,照在他臉上,那天的陽光,總讓人有些疲憊,打不起精神。
杜若探出手,扶在樹幹上,良久。
他腦海裏浮現著三年前那個夜晚,外麵下著大雨,他們二十幾個人言笑晏晏,一起立誓,一起喝酒,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都對迷茫的人生有了肯定。
那時候的他們,想法很簡單。
能夠吃飽喝足不愁吃穿就好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也不記得是多久了,大家再也沒有像那天一樣一起坐著高談闊論,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做完一單生意,大家也不會很激動的一起慶祝了。
也不知道何時起,人漸漸的多了,可也漸漸的少了,那個夜裏一起立誓的人,還在的,有一半沒有?
似乎,沒有人考慮過這個問題,
還是,大家都不願意提起,
都下意識忽略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