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離鋒體內的氣息終於穩定下來,開始自行運轉,青青方才長出了一口氣,收回手來,自己的身子卻晃了一晃,差點從石墨盤上摔了下去。
離鋒感覺到她的手離開自己的背心,剛想開口,就聽她略帶疲憊的聲音依舊毫不客氣地嗬斥:“別動!自己運功調息,若是再浪費了我的心血,就幹脆自己撞死算了!我可沒那麼多功夫天天給你療傷!”
她還有力氣罵人,自是無事。離鋒微微一笑,聽話地自行運氣調息,心情一好,這療傷的效果格外明顯,看得江十三和秦易都咂舌不已,總算鬆了口氣,偷偷地衝著尺琅比劃了個手勢,尺琅剛剛好起來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下去。
很顯然,他白當了一回惡人,不但被青青記恨了,還差點誤了公子。
隻是抬頭看看孫奕之,尺琅就忍不住暗暗磨牙,或許他應該直接斬草除根,不但能完成上麵傳來的旨意,還能幫助公子?
他眼中的敵意閃爍,孫奕之原本看著青青,正擔心她運功過度的影響,眼角的餘光看到尺琅的動靜,輕哼一聲,將自己的劍橫於膝前,毫無畏懼地望向他,甚至帶著幾分挑釁之色。
他如今已是一無所有,無論落入吳國人還是秦國人之手,都沒有什麼好結果。甚至若如尺琅所說,齊楚秦晉等國,都是為了兵聖而來,滅門奪劍,追查兵書,那誰也不會放過他這個唯一的活口。
天下之大,已無他可容身之處。
那倒不如,在此最後一搏,若能殺了尺琅,也算為孫家死去的人報了一份仇,至於生死,他早就該在那一夜,與家人同歸塵土,或許還不至於如今日般的痛苦。
尺琅果然被他的眼神所激,下意識地將手按在劍柄,朝前走了兩步,可沒等他拔劍,就聽到身後傳來個清冷無比的聲音,如劍鋒般刺入耳中。
“你若再向前一步,就別怪我的劍下無眼!”
不用回頭,他也能感覺到,血瀅劍那森冷的劍意將他全身都籠罩住,穿透他身上的衣物,直滲入他的肌膚毛孔,隻要他一動,就會將他整個人斬落劍下,這一感知,讓他瞬間冷汗淋漓,汗毛直豎。
他能感覺到,這一次,青青不是在與他說笑,而是真的動了怒,生出殺氣,才會讓有如此感覺。
離鋒也顧不得許多,急忙說道:“尺琅速速退下!莫要亂來!”
尺琅心中發苦,被劍指著的人是他,差點被劍劈了的人也是他,可公子眼裏,青青完全沒有錯,錯的也隻有他。他的忠心苦心,壓根兒就不會被公子接受。
他長歎一聲,放下手,後退了一步,果然那股劍氣殺意瞬間消散,隻留下他的一身冷汗,幾乎濕透衣衫。
離鋒這一開口,真氣一泄,差一點就一頭栽倒,幸好江十三及時將他扶住。
青青回頭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看吧!就你這樣的,每次要緊關頭都跟自己過不去,這傷能好才怪了!”
她這熟不拘禮的口氣,壓根沒將他當回事兒,離鋒聽了,心中反倒順暢了許多,隻覺得她還肯罵自個兒,還肯關心他的死活,而非先前那般拒之千裏,冷然決裂,就已是僥天之幸,哪裏還在乎什麼尊嚴顏麵,當即示意江十三扶著他起身,走到孫奕之身前,長身一揖,極為誠懇地說道:“離鋒素來敬仰大將軍,此番前來,實為求教。隻是沒想到諸國合謀之事,恰逢離鋒拜會之日。離鋒尚未及冠,雖有狼衛隨身,仍不能幹涉軍政之事,事後雖知有愧於奕之兄,卻也未能補救,前日離鋒已前往大將軍墓前請罪……”
“不必了!”
孫奕之幹澀地冷哼一聲,道:“你我本屬敵國,若是沙場相見,你我各展所能,雖死無怨。然清風山莊幾百老弱婦孺,並非士卒,卻因爾等慘死,此仇不報,我何以為人?”
青青張了張口,又有些頭痛起來。離鋒方才的口氣,顯然已經願意放他們離開,可偏偏這家夥還死強著不肯鬆口,方才差點就惹得尺琅出手,如今說這話,豈不是讓離鋒左右為難?
隻是,此事涉及孫家滿門血海深仇,她亦是有愧於心,怎麼也說不出讓他放下的話來,千言萬語到嘴邊,最後還是化成一聲歎息,默默地走到他的身前,算是與他站在一起,若是秦國諸人真要斬草除根,大不了,再打一架罷了。
不論勝負生死,就當是,報了孫大將軍當日對她的一念慈心,指點之情吧。
她想得簡單,做的也直接,隻是如此一來,離鋒剛剛和緩的臉色和心情,又低落下去,看著他們二人並肩而立,不禁苦笑一聲,自嘲地說道:“離鋒深受姑娘幾次相救之恩,又怎會與你為敵。既不能同路,便請二位先行上路,日後若有相逢,再論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