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今日見到西施,他方才知道,為何會有多少英雄豪傑,都無法逃過美人關。
美人窩,英雄塚。
當年褒姒一笑,傾國傾城,妲己狐媚,禍國殃民,當年的夏桀商紂,何嚐不是一時人傑,可到頭來,卻因美人之故,斷送了大好河山。
對於夫差專寵西施,底下人也不是沒有議論,工布跟在夫差身邊,自是最為了解自家大王。夫差的雄心壯誌,不遜於曆代明主,如今又手握雄兵十萬,氣勢已不弱於齊、晉等國,他想要報仇雪恨,也隻有借大王之手。
可如此睿智的大王,偏偏在女色上,就這樣昏了頭。
工布原本是看好太子友的,他雖不滿於孫武和孫奕之祖孫對齊國田氏的態度,不滿於他們不肯出頭替自己報仇,卻不能不相信他們的眼光。太子友雖自幼喪母,然一直由夫差親自教養,又請了伍子胥和孫武為太師太傅,文武之道,都遠勝於他那個隻知吃喝玩樂的弟弟。
可太子友偏偏不肯征伐齊國,偏偏要阻攔夫差出征。
他就不得不改變了自己的計劃,轉投向了王子地。
誰是未來的吳王都不要緊,隻要能幫他滅了齊國,殺盡田氏便可。
隻是一進宮門,鼻端嗅到那一縷若有似無的淺淡香氣,聽得上麵的美人聲如雲端,眉目如畫,輕顰淺憂地看著自己,工布忽然就覺得有種奇異的感覺,仿佛被這香氣侵染,從骨子裏感到發軟發虛,想要對麵前這如同仙子般的美人頂禮膜拜,隻求她能展顏一笑,莫要將那對含煙攏霧般的柳眉皺攏,更莫要將那嫣紅如花瓣般的櫻唇微抿。
到此方知,這世間當真有如此美人,能讓你心甘情願地為之舍生忘死,縱使傾國傾城,能得她一笑,又有何妨?
素錦看到他進來之後,隻行了一禮,一抬頭看到施夷光容色,便呆在那兒,目露癡迷之色,不禁曬然。夫差曾說他手下五劍之中,工布最為隱忍,從不近女色,可如今看來,他也不過是個最尋常不過的男人。
施夷光見過無數人看到自己的驚豔失態之狀,早已習慣了那些或貪婪或猥瑣或癡迷的眼神,隻是麵前這人的眼神之中,隱隱有著讓她不喜的狂熱之光,她輕輕蹙了下眉頭,朝素錦投了個不滿的眼神。
素錦立刻清了清嗓子,寒聲問道:“工布大人,你不是說刺客已經被控製住了嗎?為何還會有人在館娃宮殺人放火?驚擾到娘娘,你可知罪?”
“卑職知罪!”工布驚醒過來,立刻單膝跪下,沉聲道:“還請娘娘派人帶卑職去查探一番,卑職必當盡力擒拿凶手,護衛娘娘!”
“素錦,你帶他去吧。”
施夷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得再好聽又如何,這等小人,陰謀構陷暗算害人很是拿手,明打明地對上,還不是一敗塗地。她已經收到消息,知道孫奕之救走了太子友,先前的算計已是功虧一簣,工布在那邊折騰的再厲害,隻怕已無力回天,也隻能由她們來出手善後了。
工布隻聽得這一句,雖有些不舍,但還是老老實實地低著頭跟隨素錦離開,眼下他隻是個連自己姓氏都用不得的劍奴,根本看不進她的眼裏,若有一日,他能扶持王子地上位,這心底驟然而生的那個念頭,或許還有實現的機會。
施夷光看著他的背影,輕哼了一聲。
身後陰影中的素年看著她低垂的眼神,忍不住輕聲問道:“工布大人本是大王親信,大王留他在宮中,也是為了保護娘娘,若是就這樣處置了,大王……”
施夷光眼簾都未抬一下,隻是看著光滑的地麵上,那片陰影,漫不經心地說道:“大王若知道他怎樣看我,隻怕會比我還想殺了他。素年,你去隱月宮看看,他們找到孫將軍和太子了嗎?”
“是!”素年先前就在這裏聽人來報,知道孫奕之帶著太子友由水道逃走,便知工布在宮中封鎖搜捕,已然落空,如今娘娘打發她出去,隻是不耐聽她勸誡,她在心中暗歎一聲,也隻得告退下去。
偌大的宮室之中,又隻剩了施夷光一人,顯得無比空曠清冷。
她忽然抬起頭來,仰望著高處,那隱在帷幔之中的房梁上,並無那個輕盈活潑的身影,從那晚一曲《采薇》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那人,隻是曾經聽說,她回國之後,曾被越王許婚,有人說要許給範蠡,有人說越王要納她為妃,可到最後,趙家在一場大火中化為灰燼,她亦就此失去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