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去過吳王宮衛王宮,亦去過孔府趙府這等世家大族,市井之地更是自幼出入,唯獨這花街青樓,這還是第一次來。
她穿著黑色的緊身勁裝,外麵罩了件長袍,隨意束起頭發,乍一看倒像是誰家未成年的小公子。隻是這花街青樓愈夜愈熱鬧,人聲鼎沸,青青不是被人拉扯招呼,眼見那兩人進了一家裝飾最為華麗的酒樓,幹脆便甩脫那些纏人的夥計,避入後巷中,找了個無人處脫了外袍,直接從一旁的牆頭翻上樓去,隱於屋頂飛簷之間,從上麵一間間房地查找那兩人的蹤跡。
裏麵時有些不堪入耳的聲音傳來,嚴重幹擾了她的判斷,從前她心思純淨,從未想過男女之事,可孫奕之這次臨走之前,忽然突襲般與她親近一番,讓她隱隱有了些女兒家的自覺,方才知曉些許男女之別,不想今日到此,便遇到如此之大的衝擊,讓她開始後悔今日的冒失舉動來。
早知會遇到這些事兒,她還不如在外等著,左右那兩人總不至於在這裏過夜,隻要他們出去,她便有機會見到那位易先生。
正準備離開之際,卻忽然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在這喧囂的青樓中,從那紛亂的噪音中一下子跳入她的耳中。
“趙大人說的這種蠱,在下實難做到。青青姑娘本身便是解毒的行家,尋常手段根本對她無用,若是做得太過明顯,被她發覺,隻怕弄巧反拙……”
青青深吸了一口氣,循著那聲音找了過去,卻是在二樓一角的貴賓房中,裏麵隻有兩人,門外卻有三四人守著,想來這兩人正在說的話,並不想讓那些無關之人聽到,卻沒想到,青青會藏身在他們頭頂上方,還有著遠超常人的耳力,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趙毋恤顯然很是不滿那位易先生的說法,帶著幾分傲慢和不屑地說道:“讓你弄,你就想辦法去做。至於能不能成,我自會安排,無需閣下費心。”
“既然如此,就有勞趙大人了。”
青青雖看不到他給了趙毋恤什麼東西,但想也知道,定然是某種蠱毒,心下頓時大恨,她不過是頂撞趙毋恤幾句,終究也未對趙家造成什麼實質上的傷害,可這位小叔卻想借用越國的蠱毒來控製她。她一想起歐鉞身中離心蠱,毒發時慘不忍睹的模樣,心中原本就所剩無幾的“親情”,更是蕩然無存。
既然他們都不將她當親人,試圖用蠱毒操控她,那她若是還逆來順受,豈不是自討苦吃?
至於那位易先生,青青冷笑了一聲,或許應該叫範先生才對吧!
難怪對她如此了解,知道她會解毒,一直對她避而不見,連與趙毋恤見麵,都約到這種地方,恐怕就是為了防備於她吧!
回到越國之初,她便向範蠡提及離心蠱之事,想以傳授越國劍士劍法為條件,交換解藥,可讓師兄從中解脫,得以回鄉侍奉老母。隻是此事尚未成,便因勾踐要納她為妃之事,與之反目,最終她也未能得到解藥,反而連累的阿娘慘死,自己也險些成為一個失魂的傀儡。
當初範蠡還以中毒為名,出入她家,哄得她心軟,終於答應教授越國劍士,如今看來,他們早已對她了如指掌,步步算計,甚至連她離開之後,還不肯放過,一直追到晉國來,其中心思之險惡,真令她無比齒冷。
眼前的這位易先生,便是範蠡身邊的親信,亦曾跟隨範蠡到過趙家,隻是那時候,他不叫易傾,而叫範平,青青記得他的聲音,一下便聽了出來,心中激憤不已,差點便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趙毋恤和易傾說完了正事,便叫了歌姬進去,放浪調笑之聲和著絲竹之樂,愈發不堪入耳。
青青方動了一下,正準備離開,忽地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低頭朝下瞥了一眼,便看到一個英氣勃勃的男子急匆匆地衝上樓來,直衝到趙毋恤的房外,重重地捶了幾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