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十五分,醫院走廊裏,我手裏拿著那個女人檢查身體之後的化驗單,跟沈拓大眼瞪著小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覺得這張化驗單嚴重傷到了我現在正在學習的專業的尊嚴!
這女人明明在火車上才生下一個孩子,為什麼檢查單上會寫著她還懷著九個月的身孕?而且既然已經九個月,就算是她起初在火車上沒有同時生出來,這也不是沒可能,可為什麼在她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來懷孕的樣子?
她身材比我還要瘦小,小腹上沒有絲毫隆起的跡象。
難到是檢查結果錯了?
不應該啊。
給她檢查的醫生是警局專門派來的,隻負責她一人,而且懷孕的結果是抽血化驗得出的,不是用的什麼驗孕試紙,不應該會有假孕情況。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拓又點上一根煙,道:“也許火車上那個孩子,真的跟她沒有關係?”
“沈哥!”沈拓話音剛落,剛剛回警局拿資料的李珂從樓梯口急匆匆走了出來,臉色十分嚴肅。
李珂走到我倆身邊,從包裏拿出兩張化驗單,道:“根據從火車上提取的血跡和這個女人的血的檢驗結果,可以確定那個孩子就是她生的。”
也就是說沈拓說的也許,不成立,根據這個假設列舉的所有比較好的結局,全部不成立。
我把我手裏的化驗單給了李珂歸檔,李珂又從衣袋裏把一把小本拿了出來,對我道:“閆諾,這個是我說要畫肖像的時候你給我的信息,我也做了對比,跟她也是一致的。”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
“現在的線索就是這個女人是那個孩子的母親……然後,還有什麼?”
我現在一個頭兩個大,在學人體結構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折磨過,我覺得如果這個案子結了,我都有可能可以跳槽做法醫了,或者進警察局破案。
沈拓深深吸了一口煙,把剩下的半截扔到地上攆滅,先對李珂道:“李珂你先回局裏,今晚局裏肯定很忙,這裏有我就行了。”
李珂點點頭,把手裏的資料袋給了沈拓,然後迅速離開醫院。
沈拓又轉頭看向我,道:“那個女人隻是輕度昏迷,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趁著現在,我有話跟你說。”
又是這個眼神,估計還是說我的孩子的事情,我抬頭跟沈拓對視,道:“如果你是想說我的孩子的問題,那就不要說了,我不會打掉他的!”
沈拓定定的看著我,好半晌後歎了口氣,道:“如果你真的想要留下他,那就留下吧……不過!”沈拓眼神突然一凜,道:“如果這個孩子的存在威脅到了你,還有其他人的安全,我一定不會再留下他!”
沈拓對這件事情做出了讓步,按理說我應該感謝他,但是我實在是有些謝不出來,不為別的,單是想到以後要靠人血活著,我就有一種要命不久矣的感覺。
猶豫了半晌,我還是對沈拓道:“沈拓,謝謝你,你是對的,但是我覺得我不一定能把他平安生下來。”
沈拓向後走了兩步,靠在走廊牆上,重新掏出煙叼在嘴上,隻是沒有點燃。
“如果你說的是血的事情的話,你可以試試用其他的血,豬血,羊血,牛血,雖然沒有人血對你的作用大,但是起碼可以讓你維持身體需要的營養。”
我愣了一下,半晌後心裏猛地湧起一陣激動,一下沒控製住情緒,抓住沈拓的衣袖,“你說的是真的?”
沈拓瞥了我一眼,忽然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
沒有那種血管裏爬滿蟲子的感覺,沒有口幹舌燥的焦躁感,雖然聞著醫院裏的人血還是一種甜膩膩的味道,但是也隻是如此,並沒有想要撲到那個房間裏去喝血的衝動。
沈拓道:“今天剛從嶺東社區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喝了一碗羊血,如果你覺得還可以的話,那就是沒問題。”
我心中頓時大喜,激動得險些哭出來。
終於可以不用喝人血了,不用再忍受那種萬蟲噬心的痛苦了!
我看著沈拓,道:“沈拓,謝謝你。”
這是我心裏最想說的話,也是我最想表達的感情。我作為孩子的母親,維護自己的孩子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沈拓不同,他是警察,也是道士,不論從哪個方麵來說,都沒有任何理由幫我,甚至就算是他要殺了我的孩子,在法律上也是可以的!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一個不確定因素,我不知道我的孩子出生之後會是什麼樣子,他會不會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然而,沈拓居然說讓我留下孩子。
也許,我這一輩子,怕是要欠下沈拓一個大情了。
沈拓把我抓著他衣袖的手拍掉,轉身不再看我。他把嘴裏的煙點燃,猛地吸了一口,一小撮煙灰從他的背後被吹了出來,落在我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