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極是輕鬆,但聲音裏的怒意已然不可遏製,聽得在場的人心裏一驚。
天君明理,天家仁慈這句話他咬得很重,無疑不是在諷刺天君——諷刺天君僅憑懷疑就對仙娥用私刑,還企圖隨意斷人生死。
天君的臉色十分難看,麵上的肌肉都在微微跳動。
長玠從小到大謹慎務實,政務上從不多言。麵對天君更是恪守君臣之道,很少頂嘴,這還是他第二次忤逆天君。
第一次,是為了鳳伶……
由於二子長玉的教育失敗,天君對這個小兒子寄予極大的厚望,管教也是相當嚴苛。
長玠連平淡的童年都沒能享有,便被催著趕著學做一個勉於朝政的大人,他肩負著未來儲君的責任,時時刻刻受到約束和管製,不被允許出半分差錯。
幼時長玠在詩詞歌賦上顯露出天賦,興高采烈地寫了很多詩給天君看。天君卻連看都沒看,拿過他寫的詩就撕成碎片,一把扔到他臉上。並在當日就下令,燒了長玠所有詩詞相關的書本和紙張。
怕的就是他沉湎於無用的詩詞,不能時刻保持冷靜和理性。
那是長玠最後一次在天君麵前表露高興的情緒,此後再也沒有過大的情緒起伏。就算天君對他微小的差錯進行嚴懲,他也是淡漠地全盤接受,任憑發落。
後來再大了些,為了試探他,天君選了一批麵容姣好的小仙娥,送到長玠房裏。想看他會不會走長玉的老路。
天君盤算著,若是他碰了其中的某個仙娥,便當著他的麵,殺掉送去的所有仙娥。
不料長玠似乎對美人沒什麼興趣。上午送去,下午就被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不僅如此,長玠還將天華宮裏的其他仙娥也都遣散了,隻留了寥寥幾個負責灑掃的老實仙娥。
天君對此很是滿意,後來真心實意的想給長玠納幾個侍妾,卻也被長玠以無益於公務為由,斷然拒絕了。
就在天君以為,在這樣嚴苛的管製下,長玠終於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恪守禮法,冷靜薄情,即將成長為一代明君的時候——
那個女人出現了。
那是天君早早為長玠訂下的婚事,完全出於天族利益考慮的結果。原以為這樣為了利益的聯姻,長玠隻會勉強接受,甚至會厭棄那個強加給他的女子。
而且天君早有耳聞,這位即將嫁入天宮的魔君幺女,是個被寵壞了任性女子,不拘禮數,無法無天。相比於白有閑,有過之而無不及。
北海水君尚且是個明事理之人,並不吝嗇對有閑的管教。但這魔君就不同了,但凡鳳伶在六界闖出的禍事,告到魔君這兒,皆是白瞎。換來的不是魔君對鳳伶的責怪,而是明目張膽的包庇和縱容。
讓鳳伶道歉是不可能的,用魔君的話來說,他那寶貝伶兒,連對不起仨字咋念的都不知道。若是禍事闖大了,魔君頂多會讓他兒子出來替鳳伶收拾收拾爛攤子。
這樣一個沒人管教的女子,天君原本完全不擔心長玠會對其投入感情。甚至天君還覺得愧對長玠,預備著待二人成親以後,給長玠多冊封幾個知書達理的側室以作補償。
可偏偏,後來出了攝靈術一事。長玠不得不通過接近鳳伶,以獲取進出幽冥山的方法。
而這個任性妄為的女子,不知使了什麼媚術,在長玠接近她的過程中,深深將長玠拉入了感情的泥沼。
於是長玠第一次忤逆了天君。
當時因為被盜精元而灰飛煙滅的仙人,已達上千人之多。天族對魔君的裁決在暗中已定,圍剿鳳族勢在必行。
彼時長玠已經成功拿到鳳伶的火丹,隻待進入幽冥山,毀了山上釋放魔障的古桐樹。然後讓十萬大軍登上幽冥山大開殺戒。
然而事情到了跟前,長玠以已經訂婚為由,要求天君放過鳳伶。天君一聽,自然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