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晨微在黃昏時分才醒來。
“傳胡雁來見本宮。”
蕭晨微醒來,推開端茶送水的宮女,第一句話便是傳喚胡雁,而胡雁卻已早候軟榻邊。
“娘娘身子要緊,請先用藥。”
宮女聞言,奉上藥碗,蕭晨微卻又推開,且下令所有宮女退下。
“姑姑,屋中隻有你我二人,晨微求姑姑救救晨微。”
蕭晨微從軟榻之上起來,望著胡雁情真意切,語畢,竟雙膝一屈跪於地麵。胡雁手快,扶住了蕭晨微,將病怏怏的人兒扶回軟榻,端過藥碗道,“胡雁不過一介宮女,娘娘何來求字,請娘娘先喝藥。”
蕭晨微望著藥碗遲疑,最終吞下一口藥水,拭淨嘴角,繼而說道,“蕭家已亡,如今晨微能依靠的隻有姑姑。”
“胡雁隻是一名宮女,娘娘……”
“不!”蕭晨微拉著胡雁坐下,“姑姑跟了皇上多年,除去賀總管,皇上身側最為信任的便是姑姑,當年若不是姑姑,晨微也不會專寵,姑姑……”
“娘娘說得不錯,胡雁確為皇上的婢女。”說著,胡雁飲盡蕭晨微剩下的湯水。
蕭晨微一驚一愣,隨即忽得明白過來。
姑姑,你說這孩子本宮留是不留?
依胡雁之見,四皇子須留。
哦?本宮看著心煩哪!
皇上信任娘娘,倘若四皇子在娘娘手中出事,娘娘豈不落得一身嫌,何況如今後宮隻餘娘娘一人,四皇子在娘娘膝下便為娘娘所出,如此……
嗬嗬!姑姑說的在理,那便留他性命。
原來如此,胡雁從頭到尾都是那人的人,從頭到尾都不曾助她。
蕭晨微心口犯疼,體內氣血翻湧,捂著心口抑著那疼,卻抑不住喉間湧出的鹹腥,終是“噗”的一口濃稠液體從口中吐出,血色卻是黑乎乎的,蕭晨微苦苦一笑,轉向胡雁問道,“玄華城門,為何要我射那一箭?”
“為得你信任。”
胡雁麵無血色,雙手微微顫抖著,將無力的蕭晨微扶回軟榻,“比之其他女子,貴妃娘娘聰慧,可貴妃娘娘所為皆在皇上眼下,胡雁跟隨皇上多年,皇上極少動怒,卻為一人起兵攻城,為一人要棄大好河山,為此人,貴妃娘娘必不能活過今日。”
“姑姑你又何……”
“苦”字留在蕭晨微嘴中,已無力說出,胡雁抬手闔上渙散的眼眸。隨後淡淡一笑,倒於軟榻一側,生息全無。
※※※ ※※※ ※※※
是夜,瓏城西郊,一輛馬車,兩名男子,還有一名身著黑色鬥篷、頭戴帷帽的人,辨不清男女,隻能隱約看出那身形像是一名女子。
“你我賭了多年,最終是我在外頭你留宮中。”
女子婉柔的聲音帶笑傳出。
“嗬嗬,日後我還能隨行出宮,你可回不來了。”
聲音是男子的,音色中卻多了幾分柔膩。
“在宮裏呆久了,在外你能有多大能耐?”
女子的諷笑聲再起,回應她的卻是另一道清亮的聲音。
“還有我呢,我定能幫師父。”
“嗬嗬嗬。”
不知為何,一男一女兩道聲音一同笑起,讓說話的那人好不莫名其妙。
“時候不早了,你該走了。”
“大恩不言謝,有緣再見。”
三人不再留戀,道別過後,兩位男子扶著女子上馬車,目送馬車消失在黑夜中,“師父,姑姑走了,我們也回宮吧。”
“嗯,回吧。”
夜色下的山林如同鬼魅一般,在三人離開後更為寂靜,連蟲獸鳴叫都聽不得半聲,許久兩道身影似鬼魅的分身,走出山林。
“她要是死了,我此生都不願理你。”
“唔,夫人言重了,瑜怎是那般忘恩負義之人?”
“手拿開,今夜不想理你!”
“夜深露重,夫人身子弱,瑜自然要護著。”
“走開走開,你別與我說話,應我這麼多事,沒一件做到!”
顏澤芝丟開披風,跑進夜色,留下身後的段華瑜無奈苦笑,但,他於她,從來都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