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發生在永寧元年盛夏的這場太子遇刺案幾乎牽動數萬生靈,但凡是宜林的平民百姓也能夠感覺到那個晚上從四麵八方傳來的鐵蹄聲、嘶喝聲、爭鬥聲,那原本隻屬於戰場上的喧囂聲中即使是最貪睡的孩子也會因為惶恐而醒來,行宮之中的仆役見多了權貴之間的陣仗更加明白他們即將經曆什麼,這一座城池在滿天揚起的火把裏麵卻陷入了更加幽深的黑暗。

所以當安吉領了人來宮秋房裏伺候的時候,這個見多識廣的東宮總管也有些驚歎,這孩子竟然還沉睡著……安吉領命而來,不敢造此,足足在外頭等了三刻鍾,那孩子才有了動靜。

安吉略等了一刻,便上去請安,“端木少爺醒了麼?老奴安吉奉了太子命,前來伺候少爺。”

帳裏那人略愣了愣,自己揭了帳簾出來,施了禮,道:“怎麼是安總管,這不是要折煞宮秋了麼?”

安吉笑起來,“宮秋少爺小時候在東宮,安吉便有幸照顧左右,因說昨日之事不知牽扯多廣,這宮內的下人都撤下了,太子說宮秋少爺不必別人,怕侍衛們不周到,所以才派了安吉過來。宮秋少爺請不必介懷。”

宮秋聞言也略點點頭,讓安吉伺候梳洗了,倒也不去問太子遇刺如何。

安吉才又問,“早膳原是太子吩咐了若宮秋少爺醒了便去那邊用的,但隻怕這會太子已經用過早膳了,宮秋少爺要麼就在這裏用吧?”

宮秋笑說,“昨日那麼鬧哄哄的,我一夜都隻想著太子的安危,這會兒哪裏用得下早膳,公公還是領了我去覲見太子吧。”

安吉應了下來,在前麵帶路。

宮秋進太子寢室的時候,早膳已經擺上來了,隻是太子仍舊躺在床上和一人議事,宮秋抬眼便看見太子胸口的那一圈繃帶,上麵似乎仍滲出了些血跡,紅燦燦的讓人惶恐。

宮秋卻安穩下來,必然是沒有受傷的,否則太子的傷口哪裏能允許滲出血來,不過是要看起來更嚴重些罷了。這麼想著,卻不敢怠慢,馬上走過去問安,“臣聽聞太子殿下昨日遇刺,一夜惶恐,不知殿下傷勢如何?”

太子看他進來,便揮退了議事的人,看他問安,便笑著招了他過去,拉著他的手說,“不過是些不入流的東西罷了,哪裏真能傷得了我,宮秋自小和我一起,怎麼竟也說這些虛麵上的話,若不是才有人報說你一覺天明,我還要當你不知道我的深淺,故意奚落我呢?”

宮秋覺得被他握住那隻手一抖,笑一下,“我隻怕太子受驚。”

太子抬眼看了他,笑道,“有聿在,我哪裏能受驚,更何況不是還有宮秋在我身邊麼?我安心的很。”

宮秋聞言,竟是怔住了,一時間眼色諸多變幻。太子推了他幾次,他才醒過來,卻是半點自愧失態的意思都沒有,隻是望著太子。

太子笑得更溫柔了些,讓人扶了到早膳桌前,說,“也是聿他太嚴厲了些,竟然讓你到西北、越州四處張羅,看都把你給累成什麼樣子了。我可是記得宮秋自小隻喜歡美人、風月,這次我和聿說過了,再不許把宮秋放出去了的,隻在我身邊待著,你看可好?”

宮秋腦中已是混沌一片,太子話裏的虛實怎麼也辨不清白了,隻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刺客肯定連太子的衣襟都沒有碰到,既然李聿來了,那麼還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刺客的一舉一動隻怕早就被監視了,所有的刺殺計劃原本就是一個笑話,是別人陰謀裏的一部分。

但是看太子那麼溫柔的看著自己,就好像他很多年以前做的那樣,宮秋也笑起來說,“果然是太子哥哥對宮秋最好,宮秋再不離開京城了。”

也不知道怎麼吃完的早膳,之後太子吩咐那些侍從們跟了宮秋,隻說城內現下有些亂,還讓他和這些侍從們玩鬧著吧,午膳、晚膳都隨太子一塊吃。宮秋答應了出去,果然聽話在花園裏頭釣了一天的錦鯉。

待用完了晚膳回房,已經完全明白過來了。

這世上原本補缺自做多情的人,但是費了這麼多年的精神,冒了這麼大的風險,背棄了所有的人,為一個人謀劃、奮鬥,甚至是抱著必死的心情去做的事情,卻原來隻是那人眼中的一個玩笑,一個可以利用的陰謀……宮秋不覺得傷心,其實長久以來,他都在惶恐,想要做點什麼讓那個人滿意,讓那個人以為唯一,讓那個人明白過來,但是想不到,需要明白過來的其實是自己,這麼久都在犯傻的其實也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