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得了指點,感恩戴德的親自將慕容風送到了府衙門口,臨了忽然想起那林語堂來,問道:“大皇子,那林語堂怎麼辦?”
慕容風眸色一沉,“這士子是此案重要人證,便留他在府中協助調查未嚐不可。”
知府點頭稱是,態度極為恭敬的送走了慕容風,一轉身就拉長了臉道:“將那林語堂給我關進大牢!”
……
“放開我!你們憑什麼關我?我有功名在身,你們不能隨便動刑!”林語堂整張臉都貼在欄杆上不住叫喊。
知府聞言回身,冷冷道:“功名在身?哼,這京畿之中,多少一品二品大員,還不是說死就死了?”
“憑什麼關你?就憑你今日堂上‘王世攀’三個字!”
“王世攀如何?殺人償命,天理王法!”
“王法?你莫跟我講王法,這天底下最大的王法就是權力!”知府蹬蹬蹬走到林語堂跟前,心中對這個迂腐至極的士子是鄙視至極,“我且告訴你,今日這大皇子親臨,說白了就是要此事速速了結。不管是不是那王世攀,既然大皇子帶了已經認罪的凶手,那此案便結了。”
“本府勸你一句,若要保住自己的命,就對此事三緘其口,若要求死,本府也自會成全了你。”
知府伸手拍了拍林語堂的臉頰,“小子,適者生存,識時務者為俊傑,要想在這龍蛇混雜的京畿活下去,就得懂得如何左右逢源。”
知府看著林語堂驟然驚訝而不知反應的臉,嘲諷的一笑,“功名?功名算個屁!”
大牢的門哐當一聲落了鎖,黑暗的角落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卻愈發顯得這大牢裏寂靜無聲。
林語堂頹然坐倒在地,心中百味陳雜,他素來篤信天理王法,篤信這朗朗乾坤自有公理,哪怕他受盡欺辱,他也未曾懷疑過這世間仍然存有公道。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世界觀徹底被打破,知府的話縈繞在耳,血淋淋的現實擺在眼前。
張老三這一條命,顯然就是白白犧牲了,而真正的凶手王世攀,卻可以逍遙法外!
眼淚無聲的滑落,整個世界瞬間黑暗下來,林語堂靠著牆壁,忽然覺得天大地大竟無一處可以容身。
“這位小哥……”一個嘶啞蒼老的聲音打斷林語堂的思緒,隨即一隻滿是龜裂、枯柴般的手就伸到了林語堂跟前,“這飯你不吃了吧?不吃別浪費了!”
那手端了林語堂的飯碗就縮到一旁,生怕林語堂反悔般,稀裏嘩啦就吃了個精光。
林語堂無聲的自嘲一笑,縮到另一邊的牆角再不動了。
那手吃晚飯,眼見林語堂這幅模樣,倒像是過意不去了般,尷尬的笑了笑,“小哥,我也不是什麼壞人,隻不過在這大牢裏呆久了,餓怕了,你別怪我啊,不行明日我的飯給你就是了。”
“無妨。”林語堂說得乏力,“你在這牢裏呆得很久嗎?”
那人沉吟了片刻,說道:“快二十年了吧!”
“什麼?!你犯了什麼事,竟關得這樣久?”林語堂坐直了身子,這才注意到那雙手的主人骨瘦如柴,渾身散發著詭異的氣味,長長的頭發結成塊,掛在頭上越發顯得模樣猙獰。
“我?我能犯什麼事,不過是我媳婦兒長得好看,被鄉紳看中,將我陷害進來罷了。”
“你難道沒有伸冤?”
“伸冤?小哥,你別好笑了。要是能伸冤,你又怎麼會在這裏?”那手的主人說罷,頓了頓道:“小哥,我剛聽出來了,你也是冤枉的吧?我勸你一句,該軟就軟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別以為你有功名他們就不敢殺你,大不了嫁禍給同監室的犯人就行,再不濟,把你關到老死,那你這一輩子也算完了!”
“唉,小哥,你就聽我一句吧。這二十年我也算看透了。來來去去,這牢裏死了多少人,又出過什麼事兒?”
林語堂驚訝的看著這個看起來完全不像人的人,聽著他的話,心底波濤洶湧,隻覺得自己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蒼和。
就在此時,牢門忽然“嘩啦”一聲打開,兩個衙役勾肩搭背,歪歪斜斜的朝林語堂所在的監室走來,老遠就聞到一股酒氣。
林語堂的眉頭再度皺了起來,工作期間,飲酒作樂,這便是京畿的大牢嗎?
手臂上忽然一緊,林語堂低頭卻見那枯瘦的手掐住自己的手肘,那人壓低了聲音道:“小哥,一會兒不管怎樣,你千萬不要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