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放亮,左弗走出指揮帳篷。
昨天她到很晚才在帳篷裏支起一個簡易床鋪,稍稍睡了會兒。在這樣的情況下,盡管身體很疲憊,可卻並沒多少睡意。睡了兩三小時,便是醒了。
隻要清軍不進攻,他們就得繼續澆牆。冰層越厚,對他們就越有利!
今日沒有太陽,寒風刮得人臉生疼。昨天忙碌了一夜的百姓已都睡下了。而此刻在外麵忙碌的,是及時逃進城的難民們。
他們登上城樓,看著自己的家園被清軍霸占,心裏都燃起了熊熊怒火。
好不容易建好的家,就被這群畜生占領了!好不甘心,好恨啊!
隻是想到昨天本地的市民主動接納他們,將自家整理出來給他們住後,又覺心裏發暖。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果然,在這個緊要關頭,還是同族最靠得住。
夥夫將一桶桶白米粥以及肉包子,鹹菜推到各城牆下。經過一夜的奮鬥,城牆上已結著厚厚的冰,需要做的事已不再那麼緊迫,所以眼下還是將精神養足比較好。
早上一碗熱粥,再加兩個肉包子,吃下去,精神也要好許多,等會幹活也會更有力氣。
一群難民拿著碗,打了粥,就蹲在城牆根腳下稀裏嘩啦地吃著。鹹菜裏麵有肉沫,油頭一足,往日覺得不怎麼樣的鹹菜也變得好吃了起來。
特別是搭配著這白粥和肉包子,那就更美味啦!
隻是這些人吃到一半就難過了。
他們在無錫老家時的日子遠不如到常州好。常州武進縣的父母官雖說個女人,可卻也是菩薩心腸。給他們活幹,給他們吃,每人每月還發點米糧鹽啥的。
來常州不久,可卻都是胖了。而城外那些房子雖說要他們出力搭建,可卻也是給他們住的。
那房子真好啊!
搭建起來特別快不說,還都是木頭房子。要知道他們在老家,大多人都還是住的爛泥茅草屋,像這樣的屋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而且大人還給他們造了好幾個大浴室,男女分開,都能進去洗澡。像這樣寒冷的氣候,幹完活,去澡堂泡一泡不知多美了。
泡完了,花上幾個小錢,就能在溫暖如春的休息室裏躺一躺,讓人修一修腳。
他們的工錢雖是鹽,糧這些,可因著三餐都在工地上吃,所以這些東西是可以跟人換錢的。換的錢不多,可因著也沒多餘的開銷,一家幾口幹活,手頭實際是寬裕起來了。
想想這樣的好日子就要別人毀了,一些人便是發狠地咬著肉包子,好似那已成了韃子肉,恨不得自己也提刀上戰場,將一群破壞他們好日子的人給剁成爛泥!
不能讓韃子得逞!
一群難民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吃完早餐,這些人便是迅速地行動了起來。鑿冰取水,然後澆城牆。等過一刻鍾後,他們又再度提水澆牆。在這樣的天氣下,是很容易結冰的。多澆幾回,他們的勝算也多些。
一直忙碌到中午,吃過午飯後,本地市民也都起來了。接過他們手裏的工具,二話不說便是繼續他們的工作。隻要韃子不攻擊他們,他們就會繼續幹這活,他們要利用這個被他們咒罵的鬼天氣來將韃子阻擋在城外,用冰塊鑄起一道新的城牆!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著,而第二天清晨的時候,昏迷著的傅喇塔醒了。
左弗來到急救室,望著臉色蠟黃的傅喇塔,吩咐人給他喂了點米湯後,笑道:“愛新覺羅家的,你今年多大了?”
傅喇塔半睜著眼,身體的疼痛讓他虛弱無比,而眼前這個女人笑盈盈的模樣更是讓他肝火鬱結。
她讓他成了恥辱,他是第一個被明軍俘虜的皇宮貴族,他即便活下來了,也沒臉回去了,倒不如死了清淨。
“我才你才弱冠吧?”
左弗歎息,“正是好年華,這樣死了有點可惜呢。”
說著便是探出身子,臉在傅喇塔跟前放大,“傅喇塔阿哥也不想死吧?如果想死,剛剛就不會吃我大明的米湯了吧?”
“你!”
傅喇塔欲羞欲死!
他從未覺得這世上有人竟是如此討厭!
而這個時候,他也算真正看清了左弗的長相。
不像江南女子那般婉約,她的長相很英氣。兩條眉毛沒經過修飾,也未畫過,可卻意外地好看。略寬的眉,給人一種性格直爽的感覺。肌膚瑩瑩,好似美玉般,看不到一點瑕疵。
鼻梁挺直,嘴巴雖不是櫻桃小嘴,可生在她這樣一張臉上卻有著說不出的合適。
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這香味很好聞,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脫掉了那身怪異的鎧甲,穿著常服的她,雖依然是男兒打扮,可卻有種說不出的風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