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無聊,是累啊。”
左弗指著自己的眼,“我這從來不擦粉的人,如今也擦上粉了,不然很白羆(熊貓)似的,不能來見您啊。”
朱慈烺被左弗這話逗樂了,不由自主地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道:“如今這天下就你這機靈鬼還敢這麼跟我說話了。”
左弗愣了下,心底莫名有一絲慌亂。
可她很快又將心裏那絲慌亂撇開,繼續癡笑,“您哪怕成了玉皇大帝,在我心裏也隻是江東門那個朱家哥哥。”
這話半真半假,既真心又帶著試探。
朱慈烺也是愣了愣,尚未放下的手也停頓在那兒。過了好一會兒,才笑道:“我可不是什麼玉皇大帝,不過坊間都說妹妹是神仙呢。”
“啊?”
左弗故作吃驚,“這話從何說起?”
“這坊間傳聞,青一道長乃是活神仙,你得了他的真傳,已是半仙了,不然怎麼能死而複生?”
“噗。”
左弗大笑,“這等荒唐之言竟也有人信?人死了便死了,哪還可能複生?我當日定是沒死,隻是氣息微弱罷了。師父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故意騙我母親,不讓我下葬,以免成了被活埋的真鬼。”
“我說也是。”
朱慈烺又給左弗添了酒,“不過百姓愚昧,怕是不信的。”
“那也沒法了。”
左弗笑嘻嘻地道:“那就由他們說去吧。”
“不過妹妹的造物之術的確了得,不似神仙卻有神仙手段,這青一道長師門科學當真是厲害。”
“這是自然的。”
左弗忽然“嚴肅”起來,壓低聲音道:“其實我師父的師門學問脫胎於墨家。當年,墨家與儒家乃是兩大顯學,後漢武帝廢百家而獨尊儒,於是這些墨家弟子便也不再出山,專門在隱秘處研究學問了。經過多年研究,看著外麵的江山分分合合,每到王朝末年便是天災不斷,他們終是得出一個結論。”
“什麼結論?”
朱慈烺的眼裏帶著探究。
左弗與青一種種神奇他早看在眼裏。隻是他意識到這股力量很強大,很可怕,所以便一直壓著心裏的好奇沒有問。而且,這股力量為他所用,他又何必問太清楚?
隻是不問歸不問,但心底的那股好奇是無法抹去的。而且,這等神秘的力量不為自己完全掌控的話,也著實令人不安。
現在左弗主動提起,還與墨家有關,這著實有些令他意外了。
“實踐出真知。”
左弗抿了口酒,繼續道:“都說國之將滅,必出妖孽。可那些墨家子弟卻發現,哪裏有什麼妖孽?天災一直也沒斷過,隻是吏治澄清時,官員用心,天災造成的破壞能得到控製。
而王朝末年,吏治混沌,人心失喪,人禍一來,這天災就更顯恐怖了。所以,他們覺得無論是用法家,墨家,道家,儒家治國都不重要。想要國泰民安,最重要的是實用。要提高生產力,讓百姓都有飯吃,那麼國家才能強盛長久。”
朱慈烺沉默了。
實踐出真知?
這話說得真好啊!
左弗能在地方上做那麼好,不就是她敢於打破枷鎖,敢去做別人不敢做的事嗎?
那太陽燈無法解釋,可網箱養魚,立體養殖,那不都是人做出來的事嗎?隻是別人沒想到罷了。
她這師門學問當真可以富國強民,開創永久的王朝嗎?
心裏的疑問被壓下,他點了點頭,“若以往有人這樣跟我說,我必要嗬斥此人大逆不道。但經過了這麼多事,朕算看清楚了。沒有錢,寸步難行,對一國一朝來說都是如此,更莫提小民了。百姓吃不飽自是要造反的。你師門這學門當真是說到點子上了。”
他頓了頓又道:“不談這個了。你難得回來,再說這些煩心神的事倒顯我這兄長不近人情了。”
他舉杯與左弗幹了一杯酒後,道:“安順候上折子,求娶你一事,你可知?”
左弗手輕輕一顫,垂下眼,道:“知道。”
“妹妹怎麼看?”
朱慈烺喝著酒,佯裝漫不經心地道:“妹妹今年也有十九了吧?再不嫁是老姑娘了。”
“我這樣的,誰要啊?”
左弗心裏悲涼極了。
果如徐漢所言,這是要自己表忠心了嗎?
曾許自己安定一生,榮華富貴,到頭來,卻是要犧牲自己尋找另一半的權利嗎?
“安順候上折說,與你兩情相悅,覺你是賢妻人選,願軍功求我賜婚於你們。”
“可千萬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