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難眠,可陸瑾嵐仍是睡得昏昏沉沉,玉鹿仍是一入眠便踢踏著現身,它先是輕輕在陸瑾嵐耳旁輕輕蹭蹭,陸瑾嵐不自覺伸出手撓了撓耳朵,翻個身又睡去了。
它複又低頭舔舐陸瑾嵐腳踝上的淡粉的梔子花,那花似是感應道玉鹿,再次綻放,但複又收縮,循環往複。
“巫鸞,你還是不願意醒來嗎?”玉鹿低頭喃喃道。
一連幾日,雙荷日日學習做巧果,學過之後便依樣做一遍,若是味道不滿意,便讓陸瑾嵐重教,所以雖然隻是小小的一樣果點,倒是耗了些日子,待雙荷將幾種巧果基本都學得差不多,日子也真得爬到了七月。
雙荷興高采烈地舉著自己新炸的巧果遞到陸瑾嵐嘴邊,讓她試試味道。
此時,蟬鳴陣陣,陽光正盛,院子裏的蔬果有氣無力地伸展著身子,嚴鬆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院子裏火上隻有在炸巧果的油鍋劈裏啪啦,陸瑾嵐額角滲出的汗被忽如其來的風刮落。
六記齋的後院有兩棵很大的槐樹,一入夏,便能聽見起此彼伏的蟬聲。
陸瑾嵐就是在咬下第一口巧果時,抬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更瘦了,還是一貫的青衫,手裏拎著一壺酒,冷冷地瞧著兩人。
陸瑾嵐不自覺退了兩步,喃喃道:“掌櫃。”
他已轉過身,朝著前廳走去,不知為何,陸瑾嵐覺得薑九似有之前不同,但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同。
雙荷覺得陸瑾嵐神色有異,便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見一個青衣男子消失在後院。
“那是你們掌櫃?不是說出遠門了?什麼時候回來的?”雙荷好奇地問道。
陸瑾嵐轉過頭,隻是瞧著那一鍋焦黃的巧果,輕聲道:“焦了。”
“呀,真是,好好一鍋毀了。”說著手忙腳亂地撈起。
送走雙荷,陸瑾嵐回頭便看見薑九一個人窩在長藤椅上,他臉色發白,眼下微微泛著烏,瘦骨嶙峋的手抓著酒瓶,時而灌下一大口。
紅蓮和張柏仍是平常模樣,好似掌櫃一直都是這樣,好似隻有她覺得掌櫃消失了這麼久的時間。
陸瑾嵐頓了頓,仍是走到薑九旁邊,輕聲喚道:“掌櫃。”
薑九卻似沒聽見,視線落在陸瑾嵐身後的某個地方,陸瑾嵐以為他是好奇雙荷,忙解釋道,“那是李家的丫鬟,來學做巧果的。她不會瞧出來的。”
但是薑九仍是不發一言。
陸瑾嵐沒由地有些手足無措,見一旁櫃台有新沏的茶水,便跺著步子走過去,沏了一杯,遞過去,道,“喝酒傷身,喝些茶解解酒吧。”
茶杯被握住,是入心的冷。
他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探尋,半晌,他才低聲問道:“我聽說你最近在學習法術?”
“恩,但學得不好,我不夠聰明。”陸瑾嵐輕聲道。
她等著薑九問,但他隻是低頭握著茶杯,再也不言。
“你的身體……沒事吧……”陸瑾嵐想了想,仍是問出口。
薑九沉默半晌,忽地低笑一聲,“像我這樣,天地都亡了,我也不一定會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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